产业扶贫｜大蒜滞销带来的启示

2020年是脱贫攻坚决战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之年。东西部扶贫协作和对口支援是实现先富帮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目标的重大举措。《上海的责任：对口帮扶亲历者说》一书即将出版，口述者都是上海东西部扶贫协作与对口支援工作的组织者、见证者、参与者。澎湃新闻重点挖掘其中的产业扶贫故事，从一个微观视角深入观察“输血式”扶贫到“造血式”扶贫的转变，尽管过程很艰辛，但这个模式让广大贫困人口实现了真脱贫，当地经济实现了可持续发展。

口述：唐明祥

采访：马岩、娄辰清

整理：马岩

时间：2020年6月28日

云南省永胜县地处滇西北部，产业以传统农业为主，农业现代化程度不高，是国家级扶贫开发重点县。大蒜种植在当地已有30余年历史，是永胜县冬季主要的农业产业之一，大蒜品种主要是紫皮蒜、宝塔蒜和独头蒜，每年8、9月份种植，来年3、4月份前后上市。主要销往中国南方以及泰国、缅甸、越南等国家，近年来也开始销往中国北方。

2017年，永胜县大蒜种植面积约1.5万亩，按亩产2吨计算，总产量大概在3万吨左右。2018年4、5月间，受国内大蒜行情一路走低影响，永胜县蒜价呈断崖式的暴跌，从2017年的5-7元/公斤狂跌到0.5-0.8元/公斤，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大蒜，有些老百姓甚至干脆埋在地里不挖，等待观望市场。但是5月份左右种植大蒜的农田又必须赶种水稻或其他农作物，不挖，误了农时；挖，又必须贴上人工，让原就亏本的农户再亏一笔。

两难之际，财政部挂职永胜的工作队和上海市挂职干部一起深入调研，田间地头实地察看，通过不断宣传、奔走，广泛发动，组织蒜农召开座谈会。同时，第一时间将当地情况向杨浦区合作交流办进行汇报，区商贸集团给予大力支持，专门派出一个代表团到丽江，邀请电商、超市、媒体等到永胜实地察看，帮助农户销售滞销大蒜，在多方努力下，电商、超市以1.5元/公斤的价格收购大蒜，滞销的5000吨大蒜短期内销售一空，在两个月时间内解决了蒜农的燃眉之急，降低了蒜农的损失。

通过这次大蒜滞销，我们发现了当地大蒜种植存在的问题，农户个体对市场价格波动风险毫无抵抗力，只能被动等待。面对大蒜收购价格暴跌，农户除了抱怨、等待、无奈之外，别无他法。大蒜价格暴跌，更多的农户选择贱卖，既伤害了蒜农的种植积极性，也加剧了部分家庭的贫困程度。

大蒜滞销的主要原因在于：第一，大蒜种植、销售跟风现象严重。前两年，大蒜行情很好，不少农户因此获得了不错的收益，2017年不少农户扩大了种植规模，更多的农户选择改种大蒜；第二，盲目加入，产品质量缺乏有效保证，品牌意识较差。云南大蒜品质好、味道佳，许多实地察看的企业和电商亲口尝过后，感觉确实如此。但是多年来，云南大蒜并未形成自己的品牌，其产品很少销往东部沿海城市，缺乏市场竞争力；第三，缺少产品深加工企业，没有形成产业链。虽然永胜的大蒜种植历史较长，但是在当地几乎没有大蒜加工企业，难以形成产业链，应对大规模销售需求准备严重不足。

在脱贫攻坚中，产业脱贫很重要，如果不解决大蒜产业面对的问题，将来可能会成为农业产业发展中的现实问题。这些问题主要是：第一，当地对产业发展和市场研究的投入不足。第二，各个县的产业发展规划比较注重前期规划，对后续产业链的培育发展研究有欠缺。第三，对于产业发展中，在市场手段和行政手段的衔接上，研究得不够深入。在产业发展中，最终产品的销售决定着发展的成败，大蒜价格下跌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云南的特点是地处高原，山地多，立体气候明显，可耕种面积相对不多，从一个县的范围来说，农产品的品种非常多，质量也不错，产品靠当地就可以消化掉。但是随着脱贫攻坚在全省甚至全国展开，几乎所有县都在发展各自的农业产业，而由于各县地理位置、气候等原因，农业产业的同质化现象比较严重，一旦量产，在市场上的竞争力和话语权较弱，农产品销售必然会碰到很多问题。但就高原特色农业而言，以州市甚至以省为单位的情况可能就会不一样。

以产业发展作为群众脱贫致富的主要手段之一，仅仅依靠行政手段的推进还不够，必须将行政手段的有形之手与市场经济的无形之手有机统一和衔接，以行政手段加强统筹规划，以市场手段引导企业实施规划，推动个体农户积极参与。

目前在实际操作中，行政之手常见，而市场之手常隐，可能的后果是，一旦发生类似大蒜滞销的问题，群众的注意力非常容易集中到政府部门身上，容易引发群体性社会矛盾。此次永胜大蒜滞销，农户尽管亏本，但是没有发生群体性信访事件，究其原因是政府部门在大蒜种植过程中没有过度参与，更多的是市场在起作用；在发生大蒜滞销问题后，政府部门又发挥积极作用，赢得群众高度认可，其他工作的推进也就得到了群众的支持和认可。

因此，今后要从进一步加强省州市统筹，充分发挥政府职能优势，从宏观层面统一全省或全州市相关产品品牌、包装、质量等，增强市场话语权和竞争力，提高抵御风险的能力；进一步完善产业规划，加强市场研究和分析，尤其是加强对今后市场变化趋势的分析，把握市场发展规律，使发展规划建立在更加科学的预判基础之上；进一步完善配套措施，首先，构建农产品储存、销售所需要的冷库、冷链运输等标准化体系。其次，农产品价格保险机制需要进一步开发和完善，借助保险机制，加大产品的规模化、标准化生产，并加快品牌培育。第三，适应电子商务市场发展需要，加快电商销售平台建设和完善，建立与电商销售相适应的分拣、包装、质检、物流等配套产业。第四，加大市场监督管理力度，保持农产品销售良好市场秩序；进一步加快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加强龙头企业的培育、发展，加快农民合作社的建设，加强对农户的教育和培训，加快农产品标准化生产步伐，建立产品质量追溯体系，加大品牌培育力度等步骤实施，发展农村产业。

【口述人简介】

唐明祥，1969年12月生。2017年至2019年，为上海市第十批援滇干部，担任云南省楚雄州姚安县委常委、副县长，丽江市永胜县委常委、副县长。现任杨浦区新江湾城街道党工委副书记、办事处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