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格｜太宰治笔下的叶藏：我想活得真实，却不得不逢场作戏

原创 人间失格｜太宰治笔下的叶藏：我想活得真实，却不得不逢场作戏

2019-09-16 19:08

有深度的阅读需要思考，亦如有深度的人生从不将就。我是颜小二，带你用不一样视角看世界。-----颜小二述哲文

细读太宰治先生《人间失格》的第一手札，会发现第一手札中提到的小说主角叶藏大概就是太宰治先生心中的自己。第一手札中的叶藏与“开头的话”这篇文章中的第一张照片对应，文字表面描述的是叶藏小时候“逢场作戏”的经历以及心理变化，实则是太宰治先生借着叶藏的经历自述自己迈出的那失格的第一步。书中的叶藏说：

“人生这个东西，我不知其为何物。”

那时的叶藏因为生活中各事各物的实用特性而失去了对生活各事各物的兴趣，他想活得真实，却不得不逢场作戏。

我想，这大概就是太宰治人生失格之初时的心态了吧。

1、叶藏：因为实用，我没了兴致

第一手札一开篇，叶藏就描述了他生活中一些充满实用味道的事物。一开始，他原以为车站天桥是为了把候车站弄得像游乐场一样有趣而存在的，后来他发现，这仅仅是为了乘客的方便而设置的实用通道。叶藏很失望，同时，他还为枕头、被套、床单这类用于装饰的实用品而失望。

叶藏好似想从生活找出一些与实用不相干的东西，找出一些类似超尘脱俗的神圣游戏一般的东西。但是，好像生活中的万事万物都是为了各式各样的实用价值而设置的。这样处处讲求实用的生活氛围，让叶藏没了兴致。

叶藏发现，人们吃饭的理由是因为“空腹”，认为生活的意义在于不让自己“空腹”。人们觉得不吃就会死，于是为了不“空腹”，人们去劳作，去上班。但是叶藏却觉得“不吃饭就会死”带着对生命的威胁味道。

人活着，或者说人去工作，是因为填饱肚子这般实用的理由吗？为了实用而变得实用，这样的人和器物有何区别，这是多么让人提不起兴致的一件事啊。于是，每当有人因为叶藏不必“空腹”而告诉叶藏他很幸福的时候，叶藏常常在夜里害怕得瑟瑟发抖，他觉得自己的幸福观好像与别人不同。

叶藏害怕别人发现他的不同，于是他选择“逢场作戏”。

2、叶藏：我想活得真实，却不得不逢场作戏

为了拉近和别人的距离，叶藏在心里挣扎着，竭尽全力去讨好别人。因为他无法忍受家人的郁郁寡欢，于是他以幼稚且悲怆的方式逢场作戏。比如在家人都一本正经地照相的时候，他会扭着一张脸露出自认为独特的笑容，以这样幼稚而悲怆的方式试图打破郁郁寡欢的氛围。

他总是在忍耐，发生争辩时从不去辩解，他选择默默承受对方的攻击，但是叶藏的内心实则近乎发狂。这样表里不一的叶藏，是逢场作戏的叶藏。

太宰治书中的叶藏曾经有这样一段内心独白：

“什么都无所谓，只要逗笑即可。这样，即使自己置身于人们所谓的‘生活’之外，大家怕也不至于怎么计较。总之，我愈发深信不能碍他们的眼，自己是无、是风、是空。我通过逢场作戏而让大家发笑。”

叶藏以一种近乎自我嘲弄的方式压抑内心对真实的追求，他害怕自己会因自己对幸福感受与周围人相反而被这些人看成异类。他希望用这种自我嘲弄自我卑微的方式逗笑别人，以此拉近与他们的距离。

比如，叶藏为了让父亲开心，在父亲的笔记本礼物单上写下了父亲曾经提议给他的礼物“狮子舞”，其实他更想要书。只是叶藏不想让父亲失望，毕竟这是父亲给自己的礼物。

面对别人给自己的东西，书中的叶藏有这样一段内心独白：

“大凡别人给的东西，无论多么不合自己的心意，我又不能谢绝。厌烦的事不能说厌烦。”

为了讨好父亲，叶藏在书和狮子舞间选择了父亲提议的狮子舞，这不是他的真实想法。叶藏连接受礼物的时候，都带着这被胁迫的味道，实在是有些讽刺了，可是，这样的胁迫，生活中却比比皆是。

再比如，叶藏因为不经常去学校但是却总能获得好成绩而被学校的人尊重。他害怕被人尊重，这种尊重给他带来压力。因为这种尊重里的叶藏并不是他本身，而是别人以他的优点为模板带点幻想的味道虚构出来的叶藏。在叶藏心里，他人眼中优秀的自己，那个被尊重的自己，属于招摇撞骗的存在，如果这种招摇撞骗被谁识破了，那该多丢人啊。

于是叶藏用孩子气的捣蛋作文让老师在他的操行分上只给了六七分，于是，他如释重负一般不用背着那个被众人尊重的“荣誉头衔”了。

同时，除了自己逢场作戏外，叶藏也发现了家里的仆人、父亲的朋友等人的逢场作戏。家里的仆人、父亲的朋友参加父亲的演讲，在父亲面前，大家众口一词说演讲精彩极了，但是一到了父亲看不见的地方，这些人无一不说这是一个浪费时间的无聊演讲。

叶藏觉得，自己被周围不说实话的人玷污了，带坏了。因为周围人让他明白，这世间的人情世故让他没有办法去说实话，没有办法不去逢场作戏。他发现世人都在互相欺骗，而且在互相欺骗中不受伤害，甚至对相互欺骗这件事情浑然不觉。叶藏始终觉得，自己不得相互欺骗之真谛，不然，他也不会逢场作戏得如此挣扎，如此痛苦了。

3、太宰治借笔下叶藏之所思进行自述：我想活得真实，却不得不逢场作戏

从《人间失格》第一手札中叶藏的心理活动不难看出太宰治在早期面对世间的实用和逢场作戏时 内心感到十分地不适与恐惧。

文章中的叶藏在解了到车站天桥不是他所想的那般是为奇妙的游乐场设置时感到非常失望，继而叶藏又失望于类似枕头、被套这些为了实用而存在的生活中的各事各物。

想必太宰治是在借用叶藏的口说出自己心中最初的不满吧。而这个最初让他对生活失去兴致的原因，便是实用。

太宰治心中的生命，大概应该就是那种不用为了实用而奔波的人生吧。

在太宰治心里，享受生命的样子绝不是那种为了不“空腹”而被迫劳作的形式。可能太宰治觉得，周围的人活着活着，就已经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人的一言一行，似乎都是为了实用，为了不让自己“空腹”。这样的生命和没有生命的器物没什么差别，毕竟人间的器物之所以存在，亦是因为实用。

太宰治觉得，人甚至连吃这个举动也是源于“不吃就会死”的威胁，于是，吃饭成了追求“活着”的“实用行为”。

充斥着实用的生命让太宰治很反感，也很害怕，他害怕自己因为对幸福别样的定义而受到众人的排挤。

一旦太宰治真的指出所有的人幸福都是“假的”，指出所有人的生活模式都如追求实用而运转冰冷机器一般，天知道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攻击。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太宰治选择了逢场作戏。

太宰治借着文中叶藏的经历举出了生活里逢场作戏中几个比较典型的情况。

第一，当你面对别人的好意时，这个好意你可能并不想要，但是为了顾及别人的好意，你选择逢场作戏，假装开心接受了你不想要甚至会成为你负担的礼物。

第二，当你因为你的出色被他人尊重时，这受人尊重的名声往往与真实的自己存在一定的差距。有的人为了弥补这个差距不断去伪装，不断去演戏；而有的人因为害怕会有一个明察秋毫的人识破自己，干脆自觉打破自己的高大形象，以一种诙谐的方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普通。如文中叶藏取下头顶光环的方式一般，太宰治可能选择了后者。

第三个，人面对不同的人总是说着表里不一甚至前后矛盾的话，似乎互相欺骗成了维系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日常。似乎懂得在世故中互相欺骗是活在人世间必备的技能。但是太宰治和文中叶藏一般，始终不得互相欺骗的真谛，他无法理解为何许多人可以互相欺骗得那么和谐，他不理解为何他们明明是互相欺骗，却依旧那般正大光明，甚至对互相欺骗这个事实浑然不知。

周围的人大都互相欺骗，于是生活中的太宰治也不得不去说假话，去逢场作戏。可他的内心向往真实，所以他矛盾，也痛苦。

4、人间失格之第一手札：太宰治失格的第一步之他的妥协与挣扎

从《人间失格》这本书的“第一手札”中，我看到了太宰治的妥协，他失望于生活中充斥着冰冷的实用，他发现连人活着，人对幸福的定义，都充斥着“实用”的气味，这让太宰治对生活没了兴致。

与其说他对实用的东西没了兴致，还不如说他对被实用操纵的生活没了兴致。

但是，人世要运行往往离不开实用，这世界毕竟还是物质世界。同时，大部分人似乎并不觉得“实用”有什么不好，这让太宰治害怕。他害怕自己若是将人“为了实用而运转而工作”这个事实暴露在太阳下的时候，会引来众人的怒不可遏。谁愿意承认自己是为了“实用”而如器物一般活着呢？但是奈何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活着的，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是事实，也是人有意无意倾向于去忽略的事实，为了让这个事实变得潜移默化，揭露这个事实的人便很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人们会远离他，唾弃他，嘲笑他，中伤他。

明明看到真相，向往真相，但是又不得不去配合演戏，太宰治走上了逢场作戏的道路。

他用说假话的方式把自己变成了可以逗别人笑的小丑，想以此拉近自己与身边人的距离。如他不想自己成为别人心中高高在上的存在，那种真实的自己与他人眼中的自己的距离感，让他害怕和不安。在这里，他还是无法做一个完美的表演者，因为他害怕自己被戳穿。于是他又用表演的方式把自己头上高高在上的光环拉下马来。于是，他因为不愿为了头上的荣耀去做戏又再一次做戏，于是他痛苦。

被人尊重的名声与实际的他之间的距离让他担惊受怕，于是他痛苦。去逢场作戏将自己头上“名不副实”的光环取下来的时候，他又因逢场作戏说假话而痛苦。无论怎么做，都是逢场作戏，他失踪逃不出痛苦的怪圈。

因为自己的不真实，太宰治便感觉自己一直身处地狱。

太宰治内心在挣扎，他明明妥协了，明明逢场作戏了，但是他总是做不到把人与人之间世故地互相欺骗看成一种理所当然的和谐。

太宰治在书中借着叶藏的口吻这样说：

“互相欺骗而又光明正大地活着，具有能够活着的自信那样的人，在我是很难理解的。人们直到最后也没有把真谛教给我。只要得其真谛，想必我就不至于这么怕人并拼命讨好他们了，不至于处于人们生活的对立面而整夜整夜饱尝这地狱般的痛苦了。”

太宰治太“真”了，也太追求“真”了，关键是，他还能辩出什么是“真”，奈何这世故的人间，“真”虽然象征光明正大，但是有时候“伪”更加行得通。太宰治想要融入人间，可是他固执于“真”的内心却时时刻刻都在反抗在挣扎，于是他痛苦。

他一面逢场作戏着力求迎合他人，于是他去说假话，他去虚伪；他一面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因为表里的冲突而害怕，胆颤，痛苦。这人间，对于拥有虚伪的躯壳，真诚的心灵的太宰治来说，可不就是地狱吗。对于太宰治“真”得不允许一丝瑕疵的心来说，开始逢场作戏的那一刻，便是他的人生开始失格的第一步。

参考资料：太宰治 著 林少华注译《人的失格》又名《人间失格》

作者的话:忧郁也是让生命变得完整的一种情绪。愉悦很重要，忧郁亦然。我会继续解读《人间失格》，带着大家精读太宰治笔下的失格人生。我不写忧郁，我是想让各位能因为文中忧郁更深刻理解何谓愉悦。

毕竟，不知忧郁，何以知真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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