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细雨中呼喊》是余华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发表于1991年。
相比较1992年发表的《活着》以及1995年发表的《许三观卖血记》,这部小说的知名度明显要弱得多。
这可能与小说采用的叙事角度有关。
《在细雨中呼喊》通过少年的视角关注自身,关注成年人的世界。
所以,在叙事时有很多心理戏,不像《活着》与《许三观卖血记》的故事的冲击力那么强。
正是因为这样,这部小说比后面的这两部小说更有紧张感。
余华自己也说过,这部全是回忆的小说,旨在告诉人们“人们在面对过去时,比面对未来更有信心。”
“回忆的动人之处就在于可以重新选择,可以将那些毫无关联的事重新组合起来,从而获得全新的过去,而且还可以不断地更换自己的组合,以获得不一样的经历。”
小说中的“我”可以看作是少年余华的缩影。
“我”在细雨中的呼喊,喊出了作者年少时压抑与苦闷。
故事以上个世纪70年代为背景,以“南门”与“孙荡”这两个虚拟的乡镇为人物的活动范围。
每个人物都有难掩的伤痛。
他们的爱与欲,自尊与自贱,恐惧与敬畏,荒唐与清醒,都化成了细雨中的呼喊。
清晰可辨,触手可及。
故事的时间脉络从1958年到1987年,跨度近三十年。
主要由少年世界与成人世界组成的核心故事。
少年,青春懵懂,对异性有向往,又有恐惧。
有的人甚至为此走向了犯罪道路。
成人,情欲泛滥,无论是纵欲还是禁欲,都难逃孤独悲凉。
但是,有的人甚至闹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一幕幕人伦惨剧,都在向我们解释人性最阴暗最纠结的一面。
“我”孙光林,是孙家第二个儿子。
哥哥孙光平,弟弟孙光明。
由于经济窘迫,父亲孙广才在孙光林六岁时,将他给了孙荡镇的王立强做养子。
身穿军装的王立强,高大威猛,家庭殷实又工作体面。
唯一的缺憾就是妻子身体孱弱,无法孕育孩子。
每到夜晚,孙光林都听到秀英的痛苦的哀求与呻吟。
她喊广林与他们同睡,意图避免来自王立强的骚扰。
秀英对丈夫蓬勃的欲望,感到迷茫又煎熬。
每一个晚上,对于她来说,就像一次次的受刑。
在妻子身上,得不到慰藉的王立强与一个年轻的有夫之妇发生了不伦恋情。
当他们在办公室约会时,被另一个以“卫道士”自居的女同事现场捉住。
他们双双跪倒在她面前,苦苦哀求不要揭穿。
但是,她好不容易做成了这样一件大事,怎肯放过。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高呼“捉奸”,将两个慌张的偷情男女堵在了办公室里。
王立强被领导扣在了单位里,年轻妇人颜面哭泣狼狈地回了家。
被当场捉奸,王立强是羞愧难当的。
可是,卫道士恶狠狠地对道德败坏的偷情女高喊:
“放下你的手,你和男人睡觉时怎么不脸红。”
就是这句话深深刺激到了王立强,也改变了他今后的命运。
王立强利用监管者的疏忽,偷偷到武器室拿了两颗手榴弹。
一颗扔到了卫道士的家,一颗留给了自己。
一场偷情事件却演变成了谋杀案件。
讽刺的是,言语刺激他的卫道士没死,死的是她的两个儿子。
王立强的死结束了孙光林在孙荡五年的生活。
李秀英在王立强死后,回了娘家。
在孙光林的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走出家门。
这个羸弱的女人面对丈夫的死,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镇静与坚强。
她骄傲地拒绝领回王立强的遗体。
只有孙光林看出了她的脆弱与痛苦。
“看着她站在岸边不知所措,她要走过一块狭长的跳板才能抵达船上,接连叫道:谁把我扶过去。”
王立强是一个有道德缺陷的人,可是在孙光林的记忆里,他始终是作为一个合格的父亲形象出现的。
王立强和李秀英,与南门的孙光林的亲生父母比起来,形象要高大得多。
孙光林在孙荡的五年生活,是他童年岁月里唯一的温暖。
从王立强那里,孙光林体会到了依恋与感动。
而足不出户的李秀英,让孙光林知道了被人信任是多么重要。
这些都是南门的亲生父母从来不曾给予的。
孙光林的父亲孙广才是一个粗鲁、自私又冷漠的男人。
他的欲望强烈,却不曾与除了妻子之外的女人有染。
直到小儿子孙光明因救落水孩子而淹死后,孙广才真正开始了堕落。
孙光明死后,孙广才让被救孩子的家里人写信到乡里表扬了孙光明的英雄行为。
孙广才的“英雄父亲”梦得到了不小的满足。
人的欲望一旦打开,就很难停止。
孙广才开始幻想省里的领导、北京的领导来慰问表彰他们一家。
从此,他们家就可以平步青云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大领导的影子都没有出现。
村里人对他,由原来的敬畏到随意的讥讽。
经此一事,孙广才在村里再也不敢抬头走路了。
“父亲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循规蹈矩的生活后,幻想的破灭以及现实对他的捉弄,使他茅塞顿开。此后的孙广才经常去开导村里的年轻人,以过来人自鸣得意的口气说:趁你们年轻,还不多睡几个女人,别的都是假的。”
从此孙广才走上了一条堕落无耻的道路。
他爬进了斜对门寡妇的被窝,并且家里的值钱的东西一点点转移到了寡妇家。
大儿子孙光平到了成婚的年纪,作为父亲的孙广才借口看未来媳妇,对她上下其手。
从此,再也没有适当的姑娘愿意嫁到这样不堪的人家。
孙光平只能娶了连媒婆都不愿意光顾的姑娘。
这个名叫英花的姑娘,家里只有一个瘫痪的父亲。
“英花健壮的身体却让我父亲令人吃惊地回忆起了自己昔日旺盛的精力。”
有一天,趁着家里没人,孙广才侵犯了儿媳妇。
从城里回来的孙光平知道后,拿着斧子去追赶父亲。
当看到父亲年老颓丧的脸后,孙光平原本坚定的心动摇了。
他只是割下了他的左耳。
这桩家庭丑闻,以孙广才的独耳和孙光平的入狱而平息了。
从孙广才爬进寡妇被窝,到孙光平入狱,母亲一直默默地接受这一切。
直到弥留之际,她才敢喊叫出来。
“母亲的喊叫罗列了所有被孙广才拿走的物件。”
孙广才被排挤在丧礼之外。
他受到了人们言语和神态上的指指点点。
白天,他装得若无其事。
半夜,他毛骨悚然的哭声笼罩了全村。
孙广才不是一个好人。
从作者的文字中,我们很容易就能看出对他的厌恶。
活着的孙广才是不光彩的,死后的孙广才更是臭不可闻。
他是掉入粪坑淹死的。
“他葬身于最为肮脏的地方,可他死去时并不知道这些,他就完全有理由在寿终正寝时显得心安理得。”
孙广才的心理是扭曲变态的。
他通过不断地虐待与折磨家里人,来树立权威,满足虚荣心以及捍卫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就算是这样一个人,作品也呈现了他灵光闪烁的一面。
孙光明从水里捞出来后,他背着孩子一圈一圈地跑,一直跑到吐,跑到精疲力竭。
他在盼望着奇迹的出现。
他虐待丧失劳动力的父亲,却在父亲死后,痛苦高喊:
“爹啊,我对不起你啊。爹啊,你苦了一辈子。我是个狗杂种,我不孝顺你。可我实在也是没办法啊。”
作者通过孙广才这一形象,生动地再现了七十年代中国老百姓的心理状态。
他们的冷酷与脆弱,麻木与自尊,虚荣与幻灭,在白天与黑夜之间,在理想与现实之间不断地更迭着。
无论是被击倒的,还是反抗着的,都是那一代人留下的记忆。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性成了苦闷生活的出口。
人们在枯燥乏味的生活寻找解脱,在孤独无聊的日子疏解压抑。
在国人的观念里,性一直是偷偷摸摸,可以行,但不能言。
谈性色变,如洪水猛兽般向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们涌来。
“情欲既是卑贱的,把人按到在兽性的尘土中;又是伟大的,把人提升到神性的天堂上。性事生命之门,上帝用它向人喻示了生命的卑贱和伟大。”
这番对性的阐释,很好了验证了小说中以孙光林为代表的那些孩子的心酸历程。
孙光林对在黑夜里,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到既恐惧又兴奋。
他的好友苏宇告诉他,每个像他这样年纪的孩子都会有。
而且,孙光林在黑暗里偷偷做的那些羞于言语的事,他们也都会。
苏宇的话安慰了他。
与大家一样,让孤独地孙光林开始尝试与自己和解。
同班同学曹丽青春靓丽,是孙光林黑暗日子里的一道光。
孙光林在无意中听到曹丽赤裸裸地表达出对性的向往,他对美的幻想破灭了。
对曹丽的失望,慢慢转化成对自己怜悯——身体的变化,一度深深困扰着自己,也让自己羞愧,难以在人前抬头挺胸。
随着时间的推移,孙光林已经不满足幻想,而是将它付诸行动。
在集体观看电影时,他将手偷偷地伸向了前排姑娘的臀部。
秘密行为的刺激和事后的犯罪感,反反复复地在折磨着他。
好朋友苏宇的性丑闻,更是让孙光林痛苦。
敏感又忧郁的苏宇,同样对异性充满了好奇。
与弟弟苏杭明目张胆地调戏异性不同的是,苏宇是静悄悄的,苦闷压抑的。
长期的性压抑让苏宇失去了理智。
终于有一天,在街上,他迷迷糊糊地抱住了一个少妇。
孙光林的流氓行为,没有给他带来一点现实损失。
苏宇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被送去劳教一年,名声扫地。
可是,当他从批斗台上走下来时,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知道了父亲当时为什么会干出那种事。”
苏宇的父亲与孙广才一样,是寡妇的客人。
不同的是,孙广才是主动,而他是被设计被诱惑的。
无论是哪种情况,在两个十几岁的少年看来,发生这样的事是阴暗肮脏的。
可是,大人们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他们对性的迷恋与放纵,重重地压在了苏宇与孙光林的心上。
苏宇通过这种方式,解除了心灵重压。
而孙光林在很长的时间里,仍然背着沉重的思想包袱。
第二年,苏宇被释放后没过多久,就因脑血管破裂而孤独地死在家中。
苏宇的死,再一次将孙光林推向孤独与绝望。
在这个世界上,苏宇是唯一包容和接纳他的朋友。
即将迈入成人门槛的孙光林,不得不一个人去解决成年人必须要面对的问题——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苏宇的弟弟苏杭追求的是一种热闹又庸俗的生活。
这个对性迫切渴望的少年,曾经荒唐地骚扰过一个七十岁的老妇人。
苏宇的出现,让孙光林明白:热闹的另一面是空虚。
“我不再装模作样地拥有很多朋友,而是回到了孤单之中,以真正的我开始了独自生活。有时我也会因寂寞而难以忍受空虚的折磨,但我宁愿以这样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的自尊,也不愿意以耻辱为代价去换取那种表面的朋友。”
孙光林与苏宇一样,都是家里最不被重视的孩子。
孙孤僻,苏敏感,他们与整个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现实常常强压一些东西在他们身上,当他们选择妥协,压力反而更重。
而当他们选择对抗,现实反而向他们妥协了。
“总之当我们凶狠地对待这个世界时,这个世界突然变得温文尔雅了。”
我们读故事,最喜欢刨根问底,一定要知道个结局才罢休。
《在细雨中呼喊》是一部完结了又没有结束的小说。
除了余华惯常写的死亡之外,他并没有交代其他人的结局。
人生就是这样。
我们只能看到我们能看到的人与事,也只能记住我们愿意记住的人与事。
一切热闹与繁华,最终归于沉寂。
当我们为书中人感慨惆怅时,我们何尝不是在自己的舞台唱着独角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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