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杰：小寒，暖

小寒。

天气竟出奇的暖。

阳光已经走过飘窗走进了卧室，但我依然懒懒地不愿起床，享受这难得的周末自然醒。目光随意游走，再一次定格在了《在细雨中呼喊》。“再也没有比孤独的无依无靠的呼喊更让人战栗了，在雨中空旷的黑夜里。”目光反复摩挲着这句话，记忆跨越时空犹如那天滂沱的大雨将我淹没。

初二的一个夏日，下午放学时暴雨骤至。因为是周末，放学时，班里好多同学的家长都来接他们，没来的也捎来了雨具。人，一个一个离开，雨，却丝毫没有变小的征兆。终于人都走净了，也没有见到父亲的身影——虽然以前他也没有来接过我，但这次我却心存幻想：这么大的雨，他总不能放心让我一个人回家吧。

又苦等了十多分钟，校门都要关了，也看不见一个人影。我终于失望透顶，便推着自行车冒雨往家赶。

泥泞的小路车辙、泥浆混和在一起，坑坑洼洼的路面有的地方已经积水很深，别说骑行了就是推着也很费劲。走几步就要剔剔车轱辘里的泥巴才能继续前行。雨水像灌下来一样把我全身浇透了，头发紧贴在面颊上，眼睛模糊一片，脸被暴雨啪啪啪地击打得先是生疼，不一会便麻木地失去了痛觉，只觉得凉，冷。尽管是夏日，牙齿竟也忍不住咯咯咯的打颤。

风，越来越紧，天色越来越晚，前后看不见一个行人，密密的麦地随着狂风翻来摆去，仿佛黑黢黢的怪兽更让我害怕。因为惊恐，我开始小跑着推着自行车前行，突然凉鞋陷进了泥浆里拔不出来了。恐惧与恼怒终于让我忍不住了，我把自行车一扔，坐在泥潭里大哭起来。这可怕的暴雨不仅打湿了我的身体，还打湿了我的心。

我怨恨，哀愁，各种极端的情绪在心里沸腾着，为什么没有人来接我？为什么？哭了一会儿，降临的夜色犹如这滚滚暴雨将我包围，我只好艰难地拔出泥腿，打着赤脚，推着车子，边哭边走。矮小瘦弱的身躯一路上跌跌撞撞，摔了好几个跟头，5里多路，走了一个多小时，到家时，已然浑身是泥。

来到家门口，看到在门前张望的母亲，我的所有怒气便全部爆发了，把自行车往地下一扔，就冲着母亲大吼：人家都有人去接，就你们不管我！

记得当时母亲诚惶诚恐的陪着笑脸，没说啥，只是听我发脾气，任我哭闹。给我找出衣服换上，又忙着给我烧姜汤。等我彻底哭完了，发泄完了，才说出原因：父亲出外干活没有回来；地里的几棵树被风刮倒了压了一大片麦子，母亲忙着往外拉树，我到家时她也刚回来。再看看母亲，我才注意到她手臂上的伤痕……

喝着母亲的姜汤，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滴落进碗里，又流进我的胃里，真暖。

时过境迁，父亲已经不在了，而我也学会了提醒幸福，捕捉幸福。当年的雨滂沱了我的心，但同时也磨炼了我。后来，有好多次独自一人冒雨，冒雪回家的经历，有次下大雨，我直接摔进了沟里，腿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不论多么艰难，我从未再抱怨过父母——他们如果有能力又怎会舍得让我独自面对？这一切我都是从那个雨天母亲诚惶诚恐的眼神与尴尬愧疚的神情中明白的。

如果，人生路上，我们无法躲开那些滂沱的大雨，那就不妨直面它，等你真的走过去了就会知道那些困境不过如此。

“回想中的往事已经被抽去了当初的情绪，只剩下了外壳。”尽管在写这件事的时候我能忆起当时的情绪，但那些负面的情绪完全没有影响现在的我，我与过去的自己约会，看见的是成长，流淌的是温暖，正如此刻小寒时节的阳光。

作者：张杰。山东宁阳人。喜欢用笔记录生活中的美好，愿文字能给人以温暖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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