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勇：有机更新回应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从高校教师，到城市规划博士、博士后，从规划院，到社科院，其间又先后在建设、规划、重大办、旧改办、世博办等多个政府部门第一线历练，上海社会科学院城市与房地产研究中心主任、上海城市记忆空间研究院院长万勇的工作经历多与城市更新相关，博士论文是城市更新，著作涉及城市更新主题，大量课题研究与规划设计均围绕城市更新工作。在他眼里，城市更新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现实又具体的行动。

上海社会科学院城市与房地产研究中心主任、上海城市记忆空间研究院院长万勇

“本质上说，城市更新是以实现人民幸福为目的和归宿的，这需要在创新、协调、绿色、开放与共享中开拓思路，探索新方法、寻找新路径。”在万勇看来，城市更新也是制度的建构、产业的升级、社会生态的重建、居民生活环境的维护和运营。“而有机更新，保留城市的记忆，回应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城市更新是水到渠成的事

万勇告诉记者，在新天地、田子坊、思南公馆、承兴里等一批标志性城市更新项目出现之前，上海就已探索了卢湾区44街坊、徐汇区钱家塘、南市区蓬莱路252弄和303弄、静安区福田村48-70号等项目的更新改造，提出不改变原有建筑结构、不改变原有里弄风格等十条改建原则，采取平面调整、增加厨房和厕所等措施，使房屋在总体风貌基本不变的情况下实现成套或基本成套的目标。这是上海较早期的城市更新。

之后，便是1990年代的365万平方米棚户简屋改造和2000年启动的针对成片成街坊二级旧里以下房屋的“新一轮旧区改造”。在这些改造中，小部分项目探索了基于原住民回搬的成套改造和基于整旧如旧的保护性改造，而更大部分是以大规模动拆迁为标志的拆旧建新。

直到2015年，由于上海可建设用地接近“天花板”，增量空间越来越有限，而二十多年来的大规模旧区改造又不同程度影响了历史风貌。如何利用好、发展好既有环境和存量空间，保护好历史建筑和历史风貌，是上海新时期的重大命题。

在这样的背景下，城市更新的政策得以制定，工作机制得以建立，城市发展模式开始逐渐从“拆改留”过渡到“留改拆”，政府部门开始注重精细化治理，走保护与发展并重的道路。

在万勇看来，上海在发展过程中，“缝缝补补又一年”的城市更新工作始终存在。比如，早年的环境示范区建设、老旧房屋安装消防喷淋、老化电线改造、老式居住区绿化改造、老工房平改坡和加装电梯，以及居民零零星星的房屋改造（部分导致对历史建筑的破坏）、商业的业态调整和形态改善、社区服务设施的逐渐完善、老旧小区综合环境的美化，等等，都属于城市更新的范畴。

除了在建筑形态上的更新，服务社会和社区生活，也是城市更新的重大意义所在。居住环境的改变，工业建筑的改造，商业的升级，环境治理，社区服务，商圈打造，都是城市更新。

万勇解释说，不同阶段的城市更新，总有认识上的局限性。城市发展会有它自己的逻辑，城市更新也是水到渠成、应运而生的。

 有机更新要“见物见人见精神”

“建筑只是载体，人、社会、产业、文化才是这个载体里面的内容，也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灵魂。”在万勇看来，城市更新不仅是规划建设领域的一个个项目，也是涉及社会、经济、文化、环境等各方面发展的系统性很强的一系列工作，同时也更是一种理念，指导人们转变思想，在新时代寻求城市发展的新路径、新模式、新政策与新机制。

城市更新应该是以人为核心的一项综合性很强的工作，只研究建筑物理空间的保护与改造，只有漂亮的平面图和效果图，不足以实现最佳的城市更新效果。

万勇建议，城市更新工作需要上升到功能、社会和精神层面，不仅仅保护作为物质的建筑，在重建街区形态的同时，还应该在一定程度上重构社会生态、重现文化神态、重塑功能业态，在一定程度上处理好蕴含在历史建筑物质里的营造技艺、历史记忆、城市精神、文化情感和社会网络。

只有这样的城市更新，才不会损害城市的内在机理、割裂过去和未来、分隔不同社会人群、破坏有机的社会肌体，真正做到“见物见人见精神”。如此，就要精心研究历史街区发展的内在逻辑，真正理解其社会人文内涵，明确历史街区之于上海的核心价值和精神，确立更新改造的方向，从整体上发掘、提升、再造。

万勇总结道，有机更新不是单靠规划，而是要有内容，要考虑到人与城市的关系。城市环境更宜居更有情致，人民幸福感就会往提升，有机更新，保留城市的记忆，也回应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城市更新，就是万象更新

万勇认为，“城市更新不仅仅只是针对居住建筑。工业遗存的保留与调整、商业建筑的转型与升级、综合环境的整治与优化、社区生活圈的建构与提升、传统商圈的打造与整合，甚至乡村振兴工作的具体实施，都是城市在各个方面的更新。”

在这些城市更新实践中，上海出现了众多经典案例。工业遗存的更新如八号桥、老场坊、筒仓，商业建筑的更新如K11、TX淮海，综合环境的更新如“一江一河”滨水环境建设和武康路、愚园路等风貌保护道路，社区生活圈的更新如老城厢的“邻家屋里厢”和新天地周边老旧小区里的“睦邻生活站”，传统商圈的更新如徐家汇、五角场等大型商圈提升改造规划，等等。

至于居住建筑的更新，那就更多了，针对里弄建筑的更新有新天地、田子坊、建业里、承兴里等等，有的是以房地产开发形式开展的，有的是以社区居民积极参与推进的，有的是以政府主导、居民回搬、改善民生形式推进的；针对花园住宅建筑的更新有思南公馆，针对老大楼的更新有外滩源，都是以国有企业主导开展的；针对老式公寓和旧式里弄的微更新，包括黄浦的西成里和徐汇的武康大楼等等，也都成为经典案例。

万勇说，上海城市更新的类型极为丰富，几乎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城市更新体系。也通过这些林林总总的城市更新项目，折射了上海城市发展的历程和上海这座城市的品格与精神。总体而言，上海是一座充满创新、创意精神但又不失人文情怀和城市记忆的城市，这样的城市，往往是城市更新理念的坚定践行者。

万勇表示，城市更新是社会、经济、文化、环境等要素相互影响下不断内生和外化的结果，是城市功能演进、城市形态变迁、城市环境完善过程中的所有行为。

城市的更新，用中国传统语言表述，其实就是“万象更新”，正所谓“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城市不变，建筑在变；建筑不变，人在变；人不变，生活方式在变。一切都在变化之中，而针对这些变化的每一个适应环节，都是城市更新。”万勇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