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在细雨中呼喊》｜看天才余华写死法

2019年1月３日，星期四，阴（８-９℃）

在《在细雨中呼喊》一共写到了爷爷、弟弟、王立强、苏宇、父亲、母亲等十几个人的死，每个人的死法都各不相同，余华借每个人的死对他们再一次做了总结。

比如无赖父亲最终死在粪坑里，母亲临死前终于把内心的愤怒发泄完毕，而苏宇则死在那个表面看起来和气一团，实则人心涣散的家里。

其中对弟弟孙光明、爷爷孙有元和养父王立强的死，余华做了精彩描写。

01

不小心走出了时间的弟弟

弟弟孙光明是为了救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落水孩子被淹死的。

我的弟弟最后一次从水里挣扎着露出头来时，睁大双眼直视耀眼的太阳，持续了好几秒钟，直到他被最终淹没。

几天以后的中午，弟弟被埋葬后，我坐在阳光灿烂的池塘旁，也试图直视太阳，然而耀眼的光芒使我立刻垂下了眼睛。

于是我找到了生与死之间的不同，活着的人是无法看清太阳的，只有临死之人的眼睛才能穿越光芒看清太阳。

因为弟弟年仅八岁就死了，所以余华在写＂我＂回忆孙光明时，记忆是模糊的，似乎能通过弟弟看到时间的流动。

当我的目光越过了漫长的回忆之路，重新看到孙光明时，他走出的已经不是房屋，我的弟弟不小心走出了时间。他一旦脱离时间便固定下来，我们则在时间的推移下继续前行。

孙光明将会看着时间带走了他周围的人和周围的景色。我看到了这样的真实场景：生者将死者埋葬以后，死者便永远躺在那里，而生者继续走动。这真实的场景是时间给予依然浪迹在现实里的人的暗示。

余华在序言里说，这是一本关于记忆的书，它的结构来自于对时间的感受，尤其是已经过去的时间的感受。

另外通过弟弟的死，让我们既为父亲和哥哥为救弟弟在路上狂奔的那一幕所感动，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了父亲和哥哥为了名和利所上演的闹剧以及为之付出的代价。

02

为不拖累儿子主动求死的祖父

祖父孙有元年轻时也算是一条好汉，他的父亲是造石桥专家，走南闯北造桥无数，名震四方。但是在一次重大的石桥坍塌事故中，作为总设计师的父亲却跑路了，孙有元毅然接过父亲的烂摊子，愣是想办法把几乎要倒塌的石桥给顶了起来。

年轻时生机勃勃的孙有元，经历了祖母三十多年掠夺后，到老年变成一个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老人。

我唯唯诺诺的祖父，在家中的日子里总是设法使自己消失。他长久地坐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无声无息地消磨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

余华在写祖父之死的那章，标题是“消失”，说祖父死前的形态和村里一头即将被宰的水牛极及相似，通过哥哥和村里孩子们讨论水牛的眼泪和发红的眼睛已经预示了祖父的悲哀。

孙有元有一天突然感觉自己的灵魂飞走了，知道自己大限即将到来，面对死亡的威胁，他是害怕和不舍的。

当他最后感到死亡已经无法回避地来到时，他的眼泪表达了对艰难尘世是如何依依不舍。

只是他那不孝儿子孙广才巴不得他早点死，甚至还没断气就让人往外抬；父亲想要一副棺材，他却让两个儿子在家里拿着两根木条自敲自打假装有人做棺材。

我对父亲和家庭的仇恨，正是在为祖父催死的敲打声里发展起来的。很久以后，我仍然感到父亲在无意之中向我施加了残忍的刑罚。我当初的心情，就如一个死囚去执行对另一个死囚的处决。

在儿子的骂骂咧咧中，祖父的死却拖的很绵长，从开始绝食求快死，到后来屈服于饥饿再次进食，他为自己久久未死而苦恼。

我祖父那时完全沉浸在自己内心的不安里，一直没死的事实使他感到焦虑和忧心忡忡。他艰难地走到门槛旁，颤巍巍地坐了下来。孙有元对我们的吃惊视而不见，他像是一袋被遗忘的地瓜那样搁在那里。我们听到了他垂头丧气的嘟哝：“还没死，真没意思。”

祖父终究如愿以偿地死去，他那不孝儿子终究发出了最后的忏悔，而“我”也终究失去了祖父怀抱油布伞他抱在怀里的油布雨伞，肩背蓝布包袱的温暖情景。

03

在憋屈中爆发的养父王立强

“我”六岁时被送给了养父王立强，那个身穿军装、高大有力的王立强，却有着一个毫无生机，连门都不敢出的虚弱妻子。因着妻子的身体原因，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

一个身强力壮、正当年华的男人，妻子却连碰都不能碰，不久他在外面有了一个年轻的阿姨。野鸳鸯终不能长久，捉奸的是他那挥舞着道德大棒的同事的妻子。

王立强在办公室被拉亮电灯的那一刻，他就没想再活了。在被看管的空隙，他跑回自己管理的武器库，拿着两个手榴弹便出了办公楼。

两个手榴弹一个扔进了捉奸女人的家里，一个投向了自己的脑袋。

那个会弯腰下来告诉孙光林热水瓶碎了不要紧、可不能烫着自己的男人就这么突然死了，孙光林的命运又再次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王立强死了，李秀英回了娘家，孙光林只能回南门。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的必经之道，天才余华凭借他超凡的想象力塑造各种死法，让人心惊肉跳般含泪看完。

余华说读文学作品能让人保持心理健康，因为在小说里你可以随着主人公或哭或笑，借此可以将现实中的各种苦与泪发泄出去。的确，看完余华的《在细雨中呼喊》，原本的焦躁的心突然就平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