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ke many young people, he admired the moon all day long, but did not catch sight of the six Penny silver coin at his feet.
我坐在车窗边,从窗前奔跑开、一跃而过的,或是近前的抹过翠绿,或是尽头缓缓波动的青山。有时,碧蓝清澈的湖水打湿大片田野,格格不入的高楼从灰矮平房间突兀窜出。我看见年迈的农夫在稻黄里行走,公路上红色的跑车呼啸而过,亮橙色斑点在远处的工地上挥动。
我常常想象却又难以想象他人的生活,而其中,最不可思议的是平凡的快乐。
终年阴冷潮湿的小房间封锁着学校充值处的阿姨们,却不时会有欢声笑语从仅有的窗口传出;送我去高铁站的出租车司机,一路上激动的挥舞着手臂谈论政治;身为家庭主妇的妈妈,总能从日复一日的琐事中找到乐趣。我试图从书本中领悟生活的意义,便打开了背包里随行的《月亮和六便士》。
今年我十七岁,对于生活的酸甜苦辣,只能说是略知一二。在我人生的前十四年,我都活在童话城堡里,未目睹过生死,不曾经受过别离。家庭美满,学业顺利,一条规划好的成功大道在我的面前铺展开来。可十五岁之后,我才慢慢从生活这剂良药中熬出苦涩。当年因为热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化学竞赛,每晚熬夜灌咖啡,身体每况愈下,磨掉了我对科学的大量热情;后来读了《1984》、《人间失格》、《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建成的世界观在一次次轰炸摧毁中重建又重建,至今仍是断壁残垣;听到见到不少天灾人祸,将世间幅幅即将展开的幸福美满的画卷绞成粉碎;还有疾病,把彼时健壮的爷爷藏匿,以一具皮包骨伪装成爷爷缠在病床上痛得呻吟。现实颠覆幻想,使我越是读不懂生活,终日抑郁成疾。它抽空了我昨日对生活的希望,为了生存,我迫切地渴望找到每件事的意义。
而手中的这本《月亮与六便士》或许能给我些许提示。
年少的我认为,生活的意义在于名垂青史、百世流芳,成为一名闻名遐迩的伟大科学家。我为天上的月亮神魂颠倒,却视而不见脚边满地的六便士。我追寻崇高的理想,却难以体会生活的快乐。
书中生极落魄、死备哀荣的主角Charles Strickland,为了不受羁绊的艺术创作冲动毅然舍弃舒适的中等阶层生活,甘愿潦倒。这让我想起朋友阿金。初中时的Au品学兼优、阳光帅气,是难得的教科书上一板一眼的三好学生,中考前夕就通过自主招生得到深中的录取通知,后来依然是考了444的高分(满分460分)。两年前,在朋友圈上看见了Au的文理分科表,他选择了文美。他说:“最喜欢一切从头开始了,哪怕是为了疯狂的理想。”再见到,已是长发披肩、骨瘦如柴,家里断绝了经济来源,他就以插画谋生,如今依靠自己去北京深造。或许有人唏嘘,有人叹惋:好端端的又浪费了一个北大苗,但我看见却是他眼睛里燃起对艺术热情的熊熊烈火。
难道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生活在让你感到舒服的环境里,让你的内心得到安宁是糟践自己吗?难道成为年入上万英镑的外科医生、娶得如花美眷就算是成功吗? 我想这取决于你如何看待生活的意义,取决于你认为你应该对社会做出什么贡献,应该对自己有什么要求。
书中最打动我的不是男主角的神性(因为从某种程度上看,这品行于我所相似),而是两位师出同门但命运截然相反的医生的故事。前途光明、才华出众的Abraham被选进医院的管理层,履新之前随货轮去亚历山大港度假。他在那里仿佛找到了归属感,随即放弃在伦敦的优职厚禄,在亚历山大港当了一名普通的检疫员。而接替他进入管理层的Carmichael在数年后被授予了爵士头衔,拥有豪华的房子,美丽的妻子以及上万英镑的年薪。在Carmichael眼中Abraham是彻底废掉了,做可怜的工作,娶丑陋的老女人,生了一窝邋遢的兔崽子。Carmichael摇摇头说:“Abraham没有性格。”
Abraham 回忆说, 那天早上货轮在亚历山大港靠岸,他在甲板上观察这座城市,在阳光下白花花的,还有码头上的人群, 他看到穿着褴褛长袍的本地人,苏丹来的黑人,成群结队的希腊人,神情肃穆的土耳其人,灿烂的阳光和蓝色的天穹,他产生了某种触感。他无法描述这种感受,就像是一声惊雷,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的心灵,于是他觉得非常快乐,有一种无拘无束的美妙感。他觉得他回到家乡了,不用一分钟就决定他将会在亚历山大港度过他的余生。
作者Maugham花大量笔墨落在Strickland身上,其道理却也殊途同归。
年轻人追求诗和远方,长辈们告诫他们要安于现状。世俗鸡虫得失与崇高理想境界两者之间理应如何取舍?是像书中Strickland一样,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月亮,还是像大多数人,一样用力握紧手中的六便士?究竟哪一种生活更有意义,我无从得知。
或许生活的意义,只有生活,才会告诉我们答案。
我合上书,继续欣赏沿途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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