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散文‖痛苦与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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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滨散文‖痛苦与欢乐

故人来访，叙及往事。彼时热血青年，痴心执念，导之以行，形之于色，手舞足蹈，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何其痛快淋漓！闲暇时读各类报刊书籍，周末与诸友登高临远，精神之自由，思想之独立，兼收天地日月山川草木之精华，青春气血充沛，痛饮狂歌，谁与争锋？转眼之间，四度春秋已过，工作调动，一切美好风云流散，徒留伤感在心间。

三十余年，弹指一挥。日月如梭，穿行往返之中，白驹过隙，往事如白云苍狗。怀恋那曾经的岁月，奔赴故地，看绿水青山，赏清风明月，高歌低吟，浅斟慢饮，却已感人走茶凉，物是人非。记得马尔克斯说过：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唯有孤独永恒。回忆总是会抹去坏的痛苦的，夸大好的幸福欢乐的，而也正是由于这种粉饰作用，我们才得以承受过去的重负。文字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它是水平和无限的，它永远不会到达某个地方。但是有时候，会经过朋友们的心灵，会让共同的经历被重现。

所以，故人来访，正是因为曾经共同面对过一段峥嵘岁月。细数那些漫漫时光，也曾经因为万水千山阻隔，而看不到世界最真实的模样而苦闷徬徨。相对闭塞的自然环境和狭小的社会圈子，与自己读书思考不断拓展的精神世界形成一种十分紧张的关系：渴望更广大的空间，却又不得不幽囚在这样逼仄的地方。思想上的痛苦，往往源于对现实的清醒独立的认识，却又限于个人力量之微弱而无法改变。大家逐渐学会逆来顺受，用愚昧麻木来伪装世故成熟。但我曾拒绝和反抗过这样的生存方式，并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

当时又有多少人真正理解和懂得呢？处于统领管理之位者，包括人到中年万事只求稳定者，最不喜欢不安分瞎折腾的年轻人，除了工作之外，整天踮起脚尖东张西望，关注外面风云变幻的世界，他们希望你像戴着眼罩的驴子，埋头转圈拉磨，循规蹈矩，什么都别想，在鞭影之中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地生活。多年以后，回想起那时候遭遇的莫名其妙的打压与评定职称时的不公正对待，总感觉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多少还有一些难以释怀。但是此刻，已全然放下。

许多时候，你的痛苦与欢乐，恰似一枚硬币的两面。痛苦，其实也是生命中最真实的一部分。真正的欢乐，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从痛苦的挣扎中产生的。在这种挣扎的过程中，自然伴着痛苦，却也紧随着欢乐。等到成功以后，那些甜蜜的回忆，则是最大的欢乐。乐观主义者认为：痛苦是暂时的，而欢乐是永恒的，犹如黑夜的流星，划过长空，留下了璀璨夺目的轨迹；而悲观主义者则恰恰相反：欢乐是暂时的，而痛苦都是永恒的，犹如流星迅疾划过长空的黑夜，漫长而杳无踪迹。辩证唯物主义认为：痛苦是欢乐的源泉，而欢乐是痛苦的慰藉，痛苦犹如耕耘，欢乐好比果实，痛苦不仅是欢乐的助产婆，也是欢乐产生的土壤，两者之间相辅相成，构成了丰富多彩、悲喜交加的生活。禁欲主义者认为：欲望是痛苦真正的源头，而欲望暂时满足的欢乐是支流，只有从源头上禁绝欲望，才能免于贪欲带来的痛苦。

真正的痛苦，是无法言说的。人们宁愿默然承受，也不愿别人怜悯和安慰。如果一个人受到侮辱损害而又没有力量对罪人直接施行惩罚，这实在是一件痛苦不堪的事。令你忍受痛苦的事情，可能令你有甜蜜的回忆。痛苦的人，竟然要使他所受的人也受苦！一个人那么缺乏自制的能力，难道不是一种坏毛病么？我们对痛苦了解得越深刻，就越能减轻痛苦的程度。人们通过痛苦，得到欢乐。

偶尔猝然降临的痛苦，会使人亵渎和诽谤上苍；但重大的痛苦，既不诽谤，也不亵渎上苍，它们只能使你听天由命。人的一生是迫切需要经历一番痛苦的，因为只有在痛苦的烈焰灼烤中，一个人才能真正认清更内在的自我，这个自我是永恒的。人世间最大的痛苦，是不能向别人诉说的痛苦。最难以忍受的痛苦，是想干一件事情而又不去干，在纠结中内耗，在无力感中浪费最宝贵的光阴。

足够长的时间，能治愈各种各样当时无法承受的痛苦；因此，唯有时间会平息最大的痛苦。如果一个人说，看哪！我好痛苦！显然他并不是真的痛苦，因为真正的痛苦是暗哑的。人和人之间，最痛心的事莫过于在你认为理应获得善意和友谊的地方，却遭受了烦扰和损害。扭曲的思想，差不多是使你感受到痛苦的唯一原因。幻想出来的痛苦，一样可以伤人。能够经受住痛苦的折磨，这样的人有着顽强的毅力和超出常人的生命力。

不论处境如何，女人的痛苦总比男人多，而且程度上也更深。痛苦，往往能引起深切的同情，还会使人产生唯恐伤害别人的感情，产生对能够忍受痛苦的人的崇高敬意。痛苦是无穷的，它具有种种形式：有时，它是由于物质的凌虐，如灾难，疾病，命运的多舛，人类的恶意；有时，它却蕴藏在人的内心。因为人不能自己选择他的人生，人既不要求生，也不要求成为他所成为的样子。

在所有痛苦中，最高尚、最强烈且又是最个人的，乃是爱情中经历煎熬的痛苦。许多人的痛苦，特别是精神上的痛苦，其实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一个怀着满腔忧郁的人，偏偏被投到一个欢乐和热闹的场合里，充当一个与自己的心情极不调和的配角，那实在是莫大的苦痛。世界上有不少痛苦，然而最大的痛苦是：想从黑暗奔向激动人心灵而又不可理解的光明时，那些无力的挣扎所带来的痛苦。一个人的崇高，源于认识到自己的痛苦。一切痛苦能够毁灭人，然而受苦的人也能把痛苦消灭！由于痛苦而产生的不通人情的态度是合乎人情的，它过分地合乎人情！

当我躺在病床上，独自承受这种无言的疼痛的时候，我似乎变成了尼采、叔本华、海德格尔、维根斯坦或者郭尔恺廓尔这些思想者的忠实听众，同时成为一个自言自语者，在内心完成无数次的精神对晤或自我交流，我正在试图用尽量客观的回忆，再现自己经历过的痛苦与欢乐，用理性平复内心的冲突。

我深知：世界本来是一面镜子，你对它笑，它便对你笑；你对它哭，它便对你哭。痛苦与欢乐，亦不过是主观情绪感受的产物。所有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皆自身外际遇和心内感受交互作用而衍生。所谓色不易空，空不易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道出了个性与共性，具体与抽象，表象与本质之间的辩证关系。如果一个人缺少悟性，纵然寿比南山不老松，依然枉活于大千世界。如果一个人缺少灵性，纵然福如东海，依然苟活于小千世界。我渴望拥有一份悟性与灵性，愿意穿过痛苦幽暗的隧道，抵达欢乐明亮的出口。

最后编辑于 ：2024.01.10 08:0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