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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的父亲:给我们温暖与爱,寻找人性善的救赎与和解之路

2024-01-15

到第七日,神造物的工已经完毕,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第七天》卷首语

《旧约·创世纪》中,上帝用七天创造世界。而余华,用《第七天》的荒诞与魔幻,来书写这个世界。

第七天,上帝歇息了。

但第七天的现实世界,依旧在亘古不变地运行。

十几年了,余华没有写过当代,他的故事都发生在上世纪,发生在那个近乎疯狂的奔跑时代。这次,他借刚刚死去的“杨飞”之口述说,借“杨飞”之眼观望,叙述死后七天里的所遇、所见、所闻之事,以及由此引起的往事。


《第七天》是余华沉寂七年之后“最贴近现实生活的一次”写作。我们以为余华笔下,是荒诞的与现实不符的小说世界,可是细细端详,强拆、弃婴、袭警、卖肾、劈腿、跳楼、餐馆爆炸等等,这些散乱地见诸网络和报端的社会新闻中的事件,不就发生在我们身边吗?

《第七天》运用了电影中的近景与远景两种叙事方式,来区分生的世界与死后世界。以生的世界和死后世界互相观照,近景是现实:生的世界看似热闹真实,却充斥着人们在金钱权利等身外之物中无望地挣扎,甚至以付出感情付出生命为代价,是如此的荒诞、残酷;而死后世界,是远景,像桃花源一样温暖、善意的世界:浮躁的人类,终于有时间有机会安静下来,对生前进行回味总结,抽离物欲社会之后,才能有一些直抵内心的启示。

本文就以这两个世界为背景,分析小说中“父亲”这一人物,以及在这一人物身上,作者表达的现实批判与理想主义情怀;从写作手法的分析到人性的解读,《第七天》会让我们感受到爱的温暖和善的救赎,进而达到一种和解之境。


01.困难和贫穷的绝望背后,反映的是人性之光

《第七天》中的父亲杨金彪是一个扳道工,他在铁路路轨上捡回一个婴儿抚养,为了这个婴儿,他放弃了结婚的机会,甚至重病时,为减轻儿子的负担独自离去,寂寞地死在异地。作为儿子的杨飞,徘徊在死后的世界七天,只为寻找父亲。

杨金彪固执地认为这个“儿子”是受到了亲生父母的遗弃,这让他格外疼爱这个天降之子。杨飞先是成长在父亲胸前的布兜里,后来是在父亲的背上,再后来手拉手和父亲走在铁轨上。

他们形影不离,息息相通,心有灵犀。

通过抚养这个“弃儿”,杨金彪完成了从男人到“父亲”的角色转换。心理学家鲁格肇嘉在《父性》中对“男人”表达了这样的感受:作为“男人”,总是要外出“打猎”或“工作”的,甚至是不惜走得很远……但是作为“父亲”,要想着回家,记得回家的路,还要克服回家途中的困难。

杨金彪给了“我”极致的父爱,他有母亲的细心,也有父亲的宽厚,让杨飞拥有了快乐的童年。儿子的存在,也让正值婚龄的杨金彪成家的愿望遥不可及。当终于有了一个结婚的可能时,姑娘冷静地一句:

“你不该收养这个孩子,应该把他送到孤儿院。”

“父亲”一下子开始愁苦了,在婚姻和儿子面前,一念之间,他挣扎着选择了婚姻。

于是,他把杨飞送到另一个城市的“孤儿院”门前,留下足够的吃食,独自离开。


“父亲”这个意象,在延伸的铁轨上出现,在日夜陪伴中形成,也在孩子长大的进程中消退。他曾走近杨飞,把年幼的儿子高高地举向空中;他也终将会离杨飞而去。

作为一个男性,杨金彪承接了性别赋予的“父亲”这个角色,这其中包含了情感的付出,认知的提升,意志的强化,同时,还有信心、责任甚至牺牲。

婚姻登记处门口,杨金彪终于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与思念,他要回去寻找儿子,他从此拒绝婚姻,心无杂念地陪伴杨飞成长。

“父亲”几乎都要消失于我们的视野,或者逐渐成为模糊的面孔和记忆。而寻找在文学作品中,是一个永恒的主题。有的人历尽艰辛寻找自我,有的人彷徨一世寻找温暖和爱。

余华,则从“父亲”杨金彪那里寻找自己。他对父亲这个形象的描写,充满了“儿子”式的爱与感情,极尽温柔细致。

有人说:最温柔的抛弃莫过于找回,最诚实的赎罪莫过于放逐。

杨金彪曾因为想成家而抛弃了杨飞,但又因为爱与善,找回了儿子,抛弃了自己的幸福。这是一个真正的父亲做出的伟大牺牲,这个牺牲,无关血缘,只是因为爱。

在杨金彪的“抛弃——寻找”过程中,“父亲”这一形象,超越了自身,完成了作者对“父亲”这个意象的追寻。


02.杨飞对父爱的回应与反哺,也是人生来具有渴望温暖、渴望爱的天性之隐喻

杨金彪是一个无私奉献、不求回报、慈爱可亲的父亲,他为曾经“遗弃”养子二十四小时而苛责自己一生,“我怎么能这样狠心……”;退休后的杨金彪得了淋巴癌,每天在叹息和呻吟中度过。有一天他平静地对杨飞说:

我不怕死,一点也不怕,我怕的是再也见不到你。

然后,杨金彪拖着所剩无几的生命,无声无息地走了。

死于异乡后,为了能与杨飞见面,他滞留在殡仪馆,指引死者排队取号,期望几十年后能够见上儿子一面。他喜欢有责任的工作,像当初做扳道工一样,他热爱这份工作,也像在生的世界一样,自觉地做不平等世界的秩序维护者。

在殡仪馆大厅,终于见到了儿子,他却又哀伤地说:你这么快就来了。你这么快就来了。”“我在这里每天都想见到你,可是我不想这么快就见到你。”这翻来覆去地悲伤,是杨金彪深入骨髓的“父性”自然流露。

余华作品里,塑造了很多感人的父亲形象:忍受苦难,与命运博弈的顽强的父亲富贵;风趣幽默,靠卖血支撑家庭的父亲许三观;开朗乐观、有情有义、坚强不屈的父亲宋凡平……

杨金彪和他们又不同,他是一个和儿子没有血缘关系的养父。父亲的爱是杨飞一生唯一的温暖和慰藉,无论生前还是死后,作为儿子的“我”对失踪的父亲孜孜不倦地寻找。


余华对父亲杨金彪的描写是近乎完美的,还有什么比一个男人独自抚养一个弃婴更具有牺牲精神和理想主义情结呢?还有什么比一个儿子不顾一切在灵界游荡,只为找到父亲更令人动情呢?

王安忆曾说:余华看上去就是一个爸爸的儿子,不管是生活里,还是写作,父和子的关系都是他的一对主要关系。他仿佛总是一个离家的找不到父亲的孩子,仿佛总在找,始终存在一个认同的焦虑。

杨金彪,是可敬的父亲,也是无能的父亲,更是贫穷的父亲。除了爱,他什么都给不了儿子;没了他,杨飞也失去了生活的全部寄托。作为一个底层的普通人,他倾其所有地对待一个陌生而弱小的生命,同时又兢兢业业地辛苦工作着,他身上,代表着普通人生存的意义和生命的尊严,他身上有真实的温情和沉默的善良。

03.寻找人性的善与救赎,捕捉爱的希望与温暖

余华认为,这是他自己写过的最好的小说,“在写的时候感到现实世界的冷酷,写得也很狠,所以我需要温暖的部分,需要至善的部分,给予自己希望,也想给予读者希望。

余华把中国人的悲哀写绝了。这个我们生存的世界,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阶级划分,贫富差距,都一直存在。从死后在殡仪馆“候烧”开始,就有了这种区别。穷人在现实世界的一无所有,到死后世界的飘然无依,无处安葬,都透露着一股彻底的悲凉。


鲁迅在《野草:“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然而,在这种绝望的漆黑中,余华又点燃一根火柴,给绝望、愤怒一丝光亮与温暖,照见人世间的无私与大爱。

爱,是爱情,也是亲情;大爱,是无条件的爱。

重病的“父亲”为了减轻杨飞的负担而出走,孤独地死在异地;李青死后才意识到爱情的可贵,只认杨飞一人为丈夫;鼠妹在死无葬身之地,得到男友卖肾购入的墓地得以安息;伍超虽然最后死于卖肾,但他是为了给爱一个圆满;郑家夫妇无辜而死,不过他们的女儿既坚强又懂事;饭店老板谭家鑫生前善良体贴,死后“一家人能在一起,到哪里都是好”;连被警察踢爆睾丸而寻仇杀人的张刚,也在死后和仇人成了最好的棋友。

这些贫穷的普通大众,死后没有墓地,无法安息,在生与死的边境线上游荡,他们聚集在死无葬身之地,那里鲜花盛开,流水淙淙,那里没有仇恨,那里是永远找不到的美好……那里人人死而平等。


死无葬身之地上的人什么都没有,他们只剩下骨骼,但这骨骼是坚硬的,也是懂得爱拥有爱且充满温情的。

“父亲”是爱和温暖的化身,文中儿子一直在寻找父亲,也充满了传统的隐喻。

在殡仪馆,那个沉默寡言、一丝不苟的默哀者,就是我们在寻找的父亲。他一直在阴阳两界的接口等待,等着为儿子送葬。他给儿子永别的抚摸,也给儿子重逢的抚摸,他为儿子留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眼泪。

渺小平凡如你我,亦有改变世界的可能。

安娜·路易斯·斯特朗说:“与其咒骂黑暗,不如燃起一支明烛”。

在《第七天》中,“父亲”杨金彪就是这个心怀大爱的举烛人,余华让我们借着烛光,看清了来时路,寻找到人性善的救赎与和解之路,抓住了爱的意义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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