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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宝祥丨快乐是绘画的初心,创美才是目的

2024-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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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聚宝山庄,毕宝祥教授出门来迎。门口一猫,白底黑背,慵懒状。毕教授止住脚步,“咪咪,咪咪,看,这就是我写过的猫”。他写过两只猫,一只家猫一只野猫,用猫的视线讲与人的相处,文章很受欢迎。爱猫爱狗、爱大自然,这就是毕教授,随处感受爱、描绘爱、付出爱,他说,是母亲教会了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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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画作

关于生活

最难过是母亲离世前后那段时光

毕教授生于1960年。回忆自己大半辈子的生涯,他倍感幸运,“可以说一直顺风顺水”。最难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呢?他想了一下:就是母亲住院半年那段日子,那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甚至在母亲离世之后,他很长时间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母亲是因血癌而去世的,只有61岁。母亲的去世是我一生中最最痛苦、最最遗憾的事情!当半年前得知母亲患了血癌时,真是晴天霹雳,感觉天要塌了!母亲对我来说真的就是天。在我的生命中,世界上最伟大的、最亲密的、最不能离开的人就是我的母亲!”

印象中,母亲在家时整天忙碌着:生煤炉、刷马桶、挑水、买菜、烧饭、搞卫生、织毛衣…,还有上井洗衣服。现在回想起来,或许由于生活过于艰辛,让母亲生了病。“母亲1992年走的。走的那天是我的生日。当时,我趴在母亲身上失声痛哭,并说以后我再也不过生日了!”最让毕宝祥难过的是,自己刻苦工作,为了让母亲生活得好一点,“但遗憾的是,我刚好起来她就走了。”有一次帮人在职高代课,学生调皮得不得了,根本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后来他当众讲起母亲,讲起自己打架让母亲哭了……讲到自己的柔软之处,讲着讲着,他自己受不了了,哽咽着走出教室,回来之后教室里一片安静,再也没有人吵吵闹闹,他惊讶地发现“母亲发自内心的爱,这种感化的力量是共通的”。这也给了他艺术创作的启迪:作品就是要打动人,感染人,这样才有力量。

事实上,他也吃过不少苦,但不觉得苦。17岁插队到江宁挑化肥、挑大粪,干了一年农活,挑河泥时,挑得肩膀肿痛,“那个时候人不怕苦,‘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这句话对我影响很大。如果要写影响我的十句话,我就要把这句话写进去。到现在仍然觉得,人要有大无畏的精神。”毕教授的身上,也有着中国老百姓吃苦耐劳、勤恳能干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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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画作

关于艺术

学一点,丢一点,加一点

说起艺术创作之路,毕宝祥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启蒙老师,南京市第四十二中学的美术老师高庆勋。当时他打架,学校给了处分,留校察看,高庆勋却一眼发现了他身上的艺术天分,“看到我的处女画直夸画得好、有天赋,并鼓励我继续学下去,从那次开始,在高老师的引领之下,我就登上了学画的小船,我的人生也从此有了方向。”

1984年,他考入南京师范学院美术系。上大学后,数位老师都教过他:范扬、黄柔昌,教人物画;到了三年级学花鸟,徐培晨教的,山水是沈宏寅老师教的。毕业留校后,他和山水画家范保文结下师生缘。当时学校搞老教师带青年教师,“范保文就带我,老带青,他是系主任。有时他带我出去写生,范老的硕士生毕业展,也把我邀请在里面,我是单独一个厅。”2001年,范老创立徐悲鸿研究会,让他做秘书长,给了他很大的锻炼和成长空间,“范老创建了研究会,并付出了很多心血,也为研究会后来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后来我接任研究会会长后,我常常会提醒自己,这不仅是一种责任,更是范老的遗愿和嘱托。”

很多人看出毕宝祥的画里有黄宾虹的影子。“我有个思路,就是学远不学近,如果学的是身边人,视野就太窄了。”巧的是,当时江苏省美术出版社约稿,出一套山水画技法解析的系列丛书,让他写黄宾虹,于是他扎扎实实把黄宾虹研究了一下,“当时这本书影响蛮大的,好多人看到这本书学黄宾虹。现在书也炒到蛮高的价格”。当时,他还陆续写了《山水画的传统与现代》以及高校美术教程《国画山水》等,打下了扎实的理论基础。

让他意外的是,“没想到黄宾虹这么被关注”。去年五月份,他开始学做短视频,陆陆续续做了很多集。“其中有十集讲黄宾虹,蹭蹭蹭,不断有人关注,本来三四百,一下子到了3千多关注。2千多都是黄宾虹这几集涨上来的。”

他有一个观点:学一点,丢一点,加一点。具体到黄宾虹,“我学他的浑厚、苍茫、滋润;但是,我把他的标志性的图式化的房子的画法之类丢掉;再加一点自己的感受和独特的手法。”这个观点确立之后,他的个人风格愈发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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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画作

成名作是哪一件呢?他思考了片刻,“我不知道自己有成名作。在国内外大大小小获了一些奖,但都谈不上成名作。写意山水画创作需要有个漫长的积淀过程,包括技术,经验、修养。我也没有刻意去迎合展览。后来我一律不参加有评审的画展,只参加邀请展,但一直不断的画,不断有作品出来,我乐在其中。黄宾虹也没有成名作对吧?”刚开始,他的作品里有黄宾虹影子,“但也有我的特点”。到现在,他不断在变,逐渐在变,“我践行这个观点:不要为了风格而作茧自缚、画地为牢,要不断突破自己。我反感一生只画一个风格。将来我还会有更多的变化。”

他认为,艺术创作有三种形式:传承型、融合型、创新型。“我希望,在我一个人身上,打通这三种形式,有时还可能反复,这一阵子创新,过一阵子可以回归传统。三驾马车,并驾齐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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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画作

关于新媒体

自媒体可以直接表达,立即有反馈

毕教授接触微信时间不长,但现在,做自媒体,他比谁都投入:做系列“谈艺”短视频,直播间聊山水画、现场示范,全程记录创作过程。

也可以看到很多追捧:“毕sir的功力、情怀,感染耳目、净化灵魂。”“毕哥作品就是强悍;”“来自河山,高于山河;”“毕老师虽然退休了,但是新作不断,而且充满生机和变化。始终不变的是扑面而来的温润清雅的气息。”……他却不以为意,“我不太看留言,骂我捧我,都与我不相干。我不会太认真。”但他很享受与读者共鸣的感觉,“做自媒体,是为了把积攒的观点普及传达出来,与人共勉。自媒体可以直接表达,立即有反馈。”

在这些短视频中,他毫无保留地袒露自己的观点,比如有六集谈创新,“把我这么多年来的知识重新梳理了一下”。他有一篇《创新是把双刃剑》,很早发在《国画家》,现在回头再看,仍然觉得是对的,就把里面的部分观点做成小视频,另外又增加了“跟个性相比,创新显得浮躁”、“跟匠心相比,创新显得浮浅”等段落,赢得不少人的认同。有人拼命讲创新,他特别不赞成。在他看来,“科技与艺术是两回事,科技解决物质问题,必须创新,不创新就被淘汰;艺术解决精神问题、情感问题,古人与今人的精神情感有相通之处,所以黄宾虹曾说’技有巧拙,艺无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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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画作

有次他看到一个视频,一位画家以自己在国外的两次展览举例,西方人说自己的创新画好,就觉得那样画才是好。毕教授原本想在那个视频下面留言,后来一看,很多人在骂这位画家“奴颜婢膝、崇洋媚外”,“我觉得骂得痛快,中国画自成体系,没必要取悦西方人,更不能用西方人的标准来衡量中国画。绘画界有很多崇洋媚外的人,我确实更认同文化自信。西方的理论家怎么说,西方人怎么看,随他们说去好了,中国人才最懂中国画。”他也不赞成提国际化,“中国画搞国际化,不伦不类。盲目地国际化必然会葬送民族化。中国画源远流长,根深蒂固,现在更是枝繁叶茂、气象万千。我们要保持中国画的优良传统,并把它发扬光大。”

他认为:传统与现代就是父与子的关系,别跟传统文化有仇。任何时代都需要传承者。“我不反对创新,但也不能否定传承。创新必须有扎实的基本功作基石的。把基础打牢。创新不是目的,创新应该是创造新的美,所以创美才是目的。”

毕教授是温润低调的、与人为善的,但对于国画艺术,他却有一份挺直脊梁的坚持,有敢于直言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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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画作

关于追求

为快乐而画,做文化学者比做画家强

人生走过大半辈子,他越发恣意洒脱,“怎么开心怎么过。为多巴胺而活着,为快乐而画。”最近他应朋友要求画十本册页,已画了80幅,每幅都不一样,画得很带劲,不为应酬,只想以此为契机,把以前的画梳理一下。“画完争取出版画册,也算是用作品做个回顾和总结。”

徐悲鸿研究会,他投入很大精力,亲自策划“徐悲鸿奖”及“悲鸿精神”系列展。“这些展览从大的方面讲,是在为繁荣艺术作贡献,从小的方面讲,也对画家的绘画创作具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但同时我也不希望大家因为一味地迎合参展而失去了绘画的乐趣,那样就有违初衷了。我记得我们小时候学画,不为别的,就是喜欢,因为画画给我们带来了快乐。我时常也会以此来提醒自己:快乐才是我们绘画的初心!我们在砥砺前行时,千万不能忘了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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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画作

当年他在申报教授时,不知道最后是由评委的票数决定,而不是看成果,虽然成果比别人好,但申报的三次都没过。第四次述职结束时,他带点调侃地做了个结尾,说:“这份述职报告,我已念了四次,夫人说我跟祥林嫂一样。”评委们哈哈一笑,其中一位评委连说了几遍“不容易”。听到有人这么理解自己,不知怎么毕宝祥突然就哽咽了。虽然碰到过不少类似的意难平的事情,但毕教授并不放在心上,“画家是要表现美,传递一种美感的吧,我对自然怀有敬畏之心,这让我能够以欣赏的眼光、喜悦的心境接近和表现万物。”毕宝祥深受黄宾虹先生“内美”核心思想的影响,追求天人合一、道艺合一的“内美”艺术境界。他的作品,美得不染一点尘埃,却又溢满人间清趣。他说:“我的生活很平淡,在学校教书,回家吃饭,饭后洗碗,然后待在楼上画画。如果不去学校,我可以在楼上画一天的画,我喜欢画画,画画是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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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画作

眼下,毕教授有两处房子,一处靠山,一处临水。与自然相伴,与艺术相处,每天他都觉得很快乐。“人离不开自然。E时代了,人为什么还是喜欢乡村游,就是因为人有时是需要返璞归真的。”他的那份自在从容、友善亲和,都浸透在笔墨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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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画作

毕宝祥热爱山水画,觉得“山水画其实就是连通人与自然最好的桥梁。”盘点下来,他的山水画创作大致经历了四个阶段:自我摸索阶段、借鉴前人阶段、师法自然阶段、寻求个性阶段。最后达到自己所要求的的艺术标准:“艺术有三个标准:格调高、技术好、个性强。格调解决品位问题,技术解决水准;个性解决面貌。格调高才能感人,技术好才能服人,个性强才能抓人。”

同时他又认为:“不要把画画看得太了不起。放正自己的位置。美术家要往大文化走,局限于画家格局就小了,要努力地做个文化学者。”大概也正因为这种文化追求,马鸿增等评论家给予毕教授的评价都是“学者型的画家”,但毕教授并不满足于美术教育方面的学者。他做小视频、写散文、出理论专著,都是在往文化学者之路上走。尤其是他的散文,有点小哲理、小趣味,有闪光的句子,很有汪曾祺的味道。

(文/冯秋红,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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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侨胞艺术之家)

画家简介

如山的爱——毕宝祥眼中的父亲


毕宝祥,1960年生于南京。南京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江苏省徐悲鸿研究会会长、江苏当代书画院院长、江苏省当代艺术创作研究会副会长、江苏省山水画研究会副会长。南京大学、扬州大学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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