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叔本华、尼采等哲学家为代表的一种唯意志论哲学体系。悲观哲学家认为人类行为的正面动机、或对人类经营过后而得出正面结果缺乏信心。它强调人生的意义,为人类探索自身存在价值作出了贡献。最大的悲观哲学家叔本华认为:“人生如同上好铉的钟,盲目地走一切只听命于生存意志的摆布,追求人生目的和价值是毫无意义的”。他认为因为人有意志,所以就会有欲求和渴望。而欲望只会带来痛苦。因为如果人有欲望而得不到满足,这是痛苦的。要实现任何一种欲望的过程,都要遇到无数的麻烦和困难,这也是痛苦的。就算欲望最后实现了满足,也只是暂时摆脱痛苦,随之而来的就是无聊和空虚。何况人并不只有一个或少数的几个欲望,满足了一些,其他的也满足不了。旧的欲望刚刚实现,新的欲望又产生了。因此叔本华认为:“人的生存就是一场痛苦的斗争,生命的每一秒钟都在为抵抗死亡而斗争,而这是一种注定要失败的斗争。”
叔本华还把人生道路比喻成是一条铺满识热火炭的“环形轨道”,人生就是绕着跑道一圈又一圈地奔跑着,双脚踩在自热的火炭上面。在跑道中间只有几处清凉的落脚点被看作是幸福的地点(比如在人生中也有些许所谓幸福快乐的时候:考上满意的大学了,谈上恋爱了,与心爱的人结婚了,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有什么高兴的事了等等,这些可算是清凉的落脚点吧)。每个人都在不停地奔跑,总期望或许确实能碰道那清凉的地方,获得片刻的幸福的感觉,然而人们最终还是倒毙在炭火中。
面对痛苦的人生,应该怎么办?叔本华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认为要把自己的意志高高地挂起来,不让它接触任何东西,在内心中对一切事物保持最大的冷漠,不再有任何愿望。叔本华克治生理欲望的办法是把它高高地挂起,不让它接触任何东西,这与宗教的出家、避世的办法差不多,但是它比宗教还要更悲观,因为宗教禁欲的目的是为了能得到根本的解脱(成神,上天国),尽管是虚无的,但总是有一种幻想,而叔本华认为欲望根本不可能有排除的希望,连幻想都没有,完全是走投无路了,真是够悲观的了。
在一定程度上,叔本华接过康德批判主义的旗子,认为借助理性概念、范畴等来进行认识的科学和哲学,永远只能及于现象而不能达到自在之物。但他强调,自在之物之于人的道德又是不可缺少的。叔本华用两个命题来表达他的世界观:“世界是我的表象”,“世界是我的意志”。他认为,现象世界的一切都只是我的表象,而世界“实际存在的支柱”则是我的意志 。人们对表象的存在和关系的认识,都必然地归结于某种形态的“根据律”,或存在的(对时空的感知)、或变化的(知性与因果关系)、或行为的(有关人类行为的自我意识与动机)、或认识的(理性和逻辑)。而作为世界的本质存在和运动,是任何认识能力都不可企及的,只能凭直觉感知,这就是生命意志的存在和运动,它是一切表象存在与活动的根据。生命意志创造一切,而人则是生命意志客体化显现创造的最高形态。因此,人的生活意志的本源和所有行动的原因与动力,只有到我的意志中去寻找。很显然,叔本华在这里用意志取代了传统的“理性”、“理念”的本体地位,并试图从意志(而不是从理性)中去寻找生活意义,这同传统形而上学是大异其趣的。这一点也正是他吸引青年尼采之根本所在。
叔本华以其意志论对康德的道德哲学—那上帝的最后避难所,传统形而上学的最后堡垒—进行了批判。他嘲笑“康德(诚然是很方便地)把实践理性当作一切美德的直接来源,把它说成是一个绝对(即自天而降的)应为的宝座” 。叔本华强调,道德义务不能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因为人的本质并不在理性而在其生命意志。由于任何以意志为根据的行为都只能是利己主义的,因此,道德义务只能建立在正当与爱的基础上才可能,而这必须以生命意志的压抑为代价。他说:“对我们自己的义务如同对别人的义务一样,必须被建立在正当和爱的基础上。而他们自己的义务建立在正当的基础之上是不可能的,因为自明的基本原则是:意志所准,所作无害。因为我所做的总是我愿意的,因而,我对我自己所做的也仅仅是我所愿意的,而非别的什么;因此也就不会是不公正的” 。换言之,在叔本华看来,人的行动是基于自身的意志的,无所谓正当与否,行为的道德性质是被赋予的,而义务并不是建立在人的意志之上的东西,因而不可能成为人类行为的基本德性。
叔本华认为,意志是绝对的,意志自由不依赖理性。人的任何行为都是一种意志的活动。但对意志活动,我们也应该区分为作为意志客体化显现的行为和生命意志本身(“物自体”)。只有生命意志本身才是无根据的、绝对的、自由的,而意志活动则是有根据的,对引起的,相对的。这样,在叔本华看来,虽然意志本身是绝对“自主自决”的,但人类的所有行为都是不自由的。因为“个体的人、人格的人并不是自在之物的意志,而已经是意志的现象了,作为现象就已被决定而进入现象的形式,进入根据律了” 。因此,尽管人们有许多预先计划和反复思考,可是他的行动并没有改变,它必须从有生之初到生命的末日始终扮演他自己不愿担任的角色,同样的也必须把自己负责的那部分剧情演出到剧终。叔本华说:人的生存“必须不停地跳跃疾走在由灼热的煤炭所圈成的圆周线上”,永无止境却又不能不如此地走下去 。
正这因为叔本华认为人生的宿命是意志活动的必然性,所以他反对把人的幸福和快乐满足当作道德的基础的传统观点,而认为幸福或快乐与道德之间没有必然联系。相反,叔本华认为,道德行为本身意味着对个人幸福的否定,意味着行为者必须要忍受更大的痛苦,或者说,道德就是对生命意志的否定和牺牲。因为道德行为作为一种为他的给予,是与生命意志的本性背道而驰的。叔本华采用了霍布斯的逻辑,认为道德的产生是由于人类整体的生存和发展需要。为了使人类个体行为和关系避免冲突,更好地维护人类整体的生存意志,人们便在相互间形成了道德观念。
由于叔本华把生命意志本身绝对化、神秘化,并使之与现象的个体人生(表象)相隔,而且把道德视为个人自我的生命意志的否定形式,因而他必然导致悲观主义的结论。
在叔本华看来,人的本质在于其生命意志的不断追求。人这个生命个体,作为客体化的生命意志,“是千百种需要的凝聚体” 。需求、欲望和追求就是人的生命。人的欲望最基本的有二,即个体自我生存的愿望(如食色等)和人类自我发展的愿望(即“种族绵延的需要”)。人的欲望源于需求,需求就是匮乏,就是不能满足的痛苦。由于欲求不断,需要不止,因而人生也就是痛苦不止。叔本华说:“欲望是经久不息的,需求可至于无穷,而所获得的满足都是短暂的,份量也扣得很紧。何况这种最后的满足本身甚至也是假的,事实上这个满足了的欲望立即又让位于一个新的欲望,前者是一个已经认识到的错误,后者还是一个没有认识到的错误” 。这样,人生就永无快乐可言。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往往会因一时的纵情享乐所陶醉,然而梦醒之后依旧饥谗不已,欢乐如烟云,而相随的仍是空虚、烦恼和痛苦。烦恼源自无穷的生命欲望与有限满足于之间的间距;痛苦则是不能实现目的的自然反应;空虚则源于欲望短暂满足后的无聊。
在叔本华看来,人生除了痛苦,便是虚无。换言之,痛苦就是生命的本质。而且,意志现象愈臻于完善,痛苦就愈烈。植物没有感受,也就无痛苦感;动物的感觉能力有限,痛苦也就是相对的;唯有人,作为生命意志客体化现象的最高阶段,也是最痛苦的。而在人之中,天才又最为痛苦。当人们甘于痛苦之后,所剩的又只是一个巨大的无聊。所以,叔本华说,人生就象一个“钟摆”,摇摆于痛苦与无聊之间,永无休止。
既然痛苦是生命意志本身的必然产物,那么,要解脱痛苦就只有否定生命意志。叔本华认为,解脱痛苦有两种方法,一是通过艺术的“观审”达到暂时放弃自己的生命意志的解脱;一是通过禁欲彻底否定生命意志来求得永久的解脱。
叔本华认为,艺术是人们解脱痛苦的良方,人们通过艺术活动而进入审美的“纯粹观审”,沉浸于对艺术的直观中,生命便进入了忘我的超然境界,使自我的主观性“自失”于艺术对象的观审之中。这样,个体就可暂时超脱自我生命意志的缠绕,逃离痛苦的大海。为此,叔本华把艺术称为生命意志的“清净剂”,并认为,建筑美和自然美是最基本的观审,悲剧则是最高的观审,而音乐则是最深沉的观审。不过叔本华强调,艺术观审只具有一时之效,一旦人们从艺术的观审中回醒过来,作为生命意志的存在和关系又重新套到人们身上,痛苦的折磨又重新开始。因此,人们不能指望靠艺术来净除永生的痛苦。
要净除永生的痛苦,必须彻底否定生命意志,叔本华认为,这就需要以禁欲乃至死亡的方法来摧毁生命意志。叔本华说,禁欲就是“故意的意志摧毁” 。由于只要生命存在,“整个生命意志就其可能性说也必然还存在,并且还在不断挣扎着要再进入现实性而以全部的炽热又重新燃烧起来” 。所以,惟有禁欲和死亡才能彻底挣脱生命意志的桎梏,摆脱痛苦的人生。
叔本华认为,禁欲是基于对生命意志本质的顿悟和意识,它有一些最基本的方式,即自愿放弃性欲,甘于忍受痛苦和绝食自尽。叔本华说:“因为性欲是生存意志的核心,是一切欲望的焦点,所以,我把生殖器官名之为‘意志的焦点’。不独如此,甚至人类也可以说是性欲的化身,因为人类的起源是由于交媾行为,同时两性结合也是人类‘欲望之中的欲望’,并且,唯有借此才得以与其它现象结合使人类绵延永续” 。所以,自愿放弃性欲是对生命意志的首先否定,也是告别痛苦人生的第一步。与此同时,叔本华强调,痛苦既是生命意志带来的苦果,也是人生苦难的“净化炉”。人们只有佛教教导的那样,甘于忍受现实人生的煎熬,达观恬淡,才能真正彻悟到绝望人生的底蕴,进而自觉地超脱痛苦,进入“寂灭中的极乐”。但是,根本否定生命意志的唯一绝对有效的方法,则是自愿绝食死亡。这种“自杀”是一种不同于普通一般的自杀,它不是从生命意志中产生的,而是一种“完完全全中断了欲求,才中断了生命”的行为 。当人达到这一步,也就消解了痛苦,宣告了无聊人生的终止,而剩下的就只是一个虚无。“随着自愿的否定,意志的放弃,则所有那些现象,在客体性一切级别上无目标无休止的,这个世界因之而存在并存在于其中的那种不停的熙熙攘攘和蝇营狗苟都取消了;一级又一级的形式多样性都取消了,随意志的取消,意志的整个现象也取消了;末了,这些现象的普遍形式时间和空间,最后的基本形式主体和客体都取消了。没有意志,没有表象,没有世界。……于是留在我们面前的,怎么说是那个无了,无是悬一切美德和神圣性后面的最后鹄的。……” 。这样,叔本华就从悲观主义“自觉地”过渡到了虚无主义,从而应验了尼采的那句“悲观主义乃是虚无主义的前期形式”的断言。
发展播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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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尼采是坚决反对的。虽然叔本华用意志来说明世界和人生,强调艺术之于人生的意义,都给了尼采极大的启发。但在根本上,尼采是把叔本华的悲观主义视着比旧形而上学“更贫乏一个等级,不再拥有解释、创造虚构的能力”的消极虚无主义的 。
在尼采看来,消极虚无主义是需要而又无能虚构一个“真正的世界”,又没有勇气接受现实世界的结果,它往往是“理想主义”作祟的产物。尼采说:“如果说一个哲学家可能是虚无主义者的话,那么他便是,因为他在人的一切理想背后发现虚无。甚或不是虚无,——而只是毫无价值、荒谬、病态、懦弱、疲惫的东西,从饮干的人生酒杯中倒出的各种渣滓……” 。而叔本华的悲观主义最终发现的,就是那个巨大的“无”。
尼采指出,悲观主义作为消极虚无主义,源于它对生命的否定。“出现悲观主义的原因”在于,“迄今为止强大无比的生命和前途无量的欲望惨遭谴责,因此生命诅咒自身” 。尽管悲观主义有各种类型,诸如“敏感的悲观主义(痛苦太多,刺激过度);意志不自由的悲观主义(换句话说:对刺激缺乏抵抗力);怀疑的悲观主义(怕固化、怕抓、怕摸)”。但是,“所有这些不都是一模一样的颓废和病态现象吗?……过分看重道德价值,或虚构‘彼岸’,或社会紧急状态,很痛苦等等。任何对狭隘观点的夸大,本来就是病态的征象。看重否定,不注重肯定,也是一样!” 叔本华的悲观主义作为“敏感的悲观主义”,正是这种“看重否定,不注重肯定”的消极虚无主义的典型形式。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悲观主义”,尼采称之为“强力悲观主义”、“理智悲观主义”和“我们的悲观主义”。尼采说:“我们的悲观主义,世界上并没有我们所说的那种价值,——我们的信仰本身大大提高了自身的认识欲望,以致我们只好这样说。这样一来,世界就愈发没有价值了;因为,世界被认为是这样的。——只在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才是悲观主义者;我们要毫无保留的承认新的估价,绝不墨守成规,自我蒙蔽,自我欺骗……” 这种悲观主义就是“强力悲观主义”。在强力悲观主义下,“人现在不再为祸患辩护了,人断然拒绝辩护。人要完全彻底享受祸患,认为无意义的祸患乃是最有意思的东西” 。尼采说,这种悲观主义“是悲观主义的极端形式”,而伴随之的,是“真正的虚无主义将会问世”,尼采自信“这一点我已看出来了” 。尼采之所以“看出来了”,是因为这就是他自己所追寻的,所进行的。尼采接过了叔本华的旗帜,但对它进行了革新,这种革新在将叔本华的“敏感的悲观主义”变为强力悲观主义的同时,也使虚无主义彻底化,由“消极的虚无主义”而变为“积极的虚无主义”。可以说,在尼采这里,“强力悲观主义”,“彻底的虚无主义”和积极虚无主义是同义的。尼采自己对他的这一革新运动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比较明确的说明:
“我的革新。——悲观主义继续发展,理智悲观主义。因为,道德批判,消散了最后的慰藉。颓废征象的知识,使任何强大行为蒙上错觉;文化孤立了,这是不对的,但文化却因此而变得强大。
1、我致力于反对个性的衰退和日益增长的软弱。我在寻找一个新的中心。
2、认识到了这种努力乃是不可能的。
3、于是,我继续走上毁灭之路—在那里我找到了为个体所用的力之源。我一定要当毁灭者!——我认识到,毁灭的状态、个体根本不能从中完善自身的状态,乃是一般生命的反应和个别情况。我坚持永恒轮回之说,反对普遍毁灭和不完美的这种瘫痪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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