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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泰斗许渊冲:“诗译英法唯一人”,今已百岁仍笔不辍耕

2024-03-26

发布于:天津市

原标题:翻译泰斗许渊冲:“诗译英法唯一人”,今已百岁仍笔不辍耕

许渊冲

“他翻译的‘道可道’,我说这是不对的,这样不行,我说要翻译成‘道理是可以知道的’,这才解决了世界性的难题嘛!”

“他还不自觉,认为自己对,还要和我对抗!我哪有时间管他那么多,还要翻译莎士比亚呢。”

《我的时代和我》刚刚开始,帷幕掀起,观众看到的就是一位老人在大倒苦水的场景。

他便是翻译界的泰斗,曾在2010年获得中国翻译协会颁发的“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是首位获国际翻译界最高奖项之一的“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的亚洲翻译家,许渊冲。

而荧幕里,站在一旁的夫人照君女士看着丈夫孩子般的气话,不免露出了笑容,又看着他手中的写满翻译的纸,劝说道:“对对对,还有莎士比亚,那你干完这个事就来吃饭吧。”

许渊冲百岁生日

“你们都不懂的,我要翻译完这两行再吃饭,我们的差别就在这儿!”

“我的问题是,我一件事情做完了,再做下一件事情。”谈及翻译的事情,许渊冲的声音严肃了起来,“所以你们去吃你们的饭,我这做事呢!”

顽固执拗,却又牢牢遵守着自己的那一套准则,当时已是九十七岁高龄的许老先生,仍然在书桌前做着他所热爱的翻译工作。

不过,若是仅凭此就认为他是个固执保守的老人,那就大错特错了,徐老先生还是个“狂人”。

他曾经自封了“书销中外百余本,诗译英法唯一人”的美称,还在众人面前笑得坦然而自信,底气十足。

他说:“我实事求是,不叫狂,是狂而不妄。”

许渊冲摄于1938年

这位狂而不妄的老先生出生在1921年的江西南昌,从小便受足了文化熏陶,表叔熊式一则是他幼时最崇敬的人。

熊式一是一名翻译家,常年在英国深造。他在友人和教授的鼓励下,尝试改写了中国传统故事《王宝钏》,创造了英文话剧版本,并在1934年夏出版。

熊式一靠着《王宝钏》在欧美一“剧”成名,在当时的英国引起了巨大轰动,并受到了英国戏剧家萧伯纳的接见,一时之间风光无两。

“原来翻译是件这么光荣的事情。”年幼的许渊冲目睹了表叔的辉煌,不免心生向往,从此对英语产生了强烈的兴趣,立志要好好学习英语。

他想成为像表叔那样的人。

许渊冲也的确坚持住了自己小小的志向。在省立南昌一中上学的时候,他的英语在同龄人中便已经是出类拔萃的地步,而后又考取了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外文系,决心走上翻译的道路。

1939年,许渊冲在联大求学的第一年,少年心动,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年少热诚,一腔热血与情愫想要倾吐,他便拿起纸笔,自行翻译了林徽因的《别丢掉》赠予心爱之人。

一篇自己亲笔翻译的情诗,在当时的文化少年人心中,或许没有比这更加浪漫的事情了。

许渊冲将文字细细打磨,让这篇翻译变得优美动人,更传递出了心底想说的那些话语,想让对方感受到自己心中满盛着的珍视、对爱情的向往,以及对爱人的尊重。

青年时期的许渊冲

这首诗的翻译被发表在《文学翻译报》上,引来称赞些许,这便是他最早的译作。

因对表叔的憧憬踏入了翻译这个领域,又因对女孩的爱慕将翻译作为传递情感的工具,直到后来抗日战争爆发前去服役的时候,许渊冲才第一次正眼看了看自己手里翻译的纸笔,像是真真正正地找到了自己所热爱的、能有所作为的事情。

那时抗日战争的进度向前推进,为了援助中国,美军上校陈纳德率领美国志愿空军第一大队来到了昆明。

为了方便双方的交流,学校征集学生担任翻译一职,许渊冲和同系的许多同学便一起报名服役。

在欢迎陈纳德将军的招待会上,中美双方进行了友好交流,可当话题来到“三民主义”的时候,同行的翻译们面面相觑,僵持在了原地。

前排左一为许渊冲

这是一个重要的主张,翻译过程中不能有差错,可单单翻译“民族、民权、民生主义”这几个字,却又只剩下了表面意思,难以进行进一步的沟通。

当时的军委会战地服务团主任黄仁霖犹豫片刻后,仍然采取了直译的方式,可意料之中的是,美方人员脸上尽显疑惑,并没有理解这一主义的核心思想。

这时,许渊冲站起来救了场。他在中学时便喜欢集邮,在众多的收藏中,有一张美国邮票,左边印着林肯,右边画着孙中山。

而邮票上方便写着林肯的一句话:“Of the people,by the people,for the people”(民有,民治,民享)。

林肯的这句话的意思与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思想不谋而合,陈纳德将军便听懂了。

他开怀大笑,对这位意气风发的翻译官少年连连称赞。

许渊冲家中的书架

就是从这时开始,许渊冲便理解了,相较于直白地翻译文字本身,一名优秀的翻译,更需要通过意译将文字里蕴含的感情与精神核心表达出来。

面容青涩的少年用自己的力量让中方避免了一次外交尴尬,他那似有感悟又若有所思的眼神亮晶晶的,心脏仿佛也因此加速了跳动。

他想,他是爱翻译的,也想要用翻译做更多的事情。

怀着这样的心情,许渊冲自此更加努力地学习,夯实自己的基础。

1948年,他远赴巴黎留学,在求学过程中精通了法语,同时也研究了法国文学,有幸拜读了马克思的著作,深受触动,明白了自己之后要做的事情,他想要回去报效祖国。

许渊冲在巴黎参加了留学生组织的“星期五学会”,在那里与同学一起热情地探讨马克思主义,集思广益,努力寻求救国救民的方法。

1951年,他学成回国后,便被分配在北京外国语学院法文系任教。

在他看来,当一名老师,教书育人,毫无疑问也是有价值的事情。

可还没等许渊冲投入到那三尺讲台的教育生涯中去,20世纪50年代初期的“三反”运动掀起的浪潮便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许渊冲是个心直口快的豪爽性格,在学生时期,因为他性格直爽,说话的嗓门也很大,又喜欢和人争论翻译文学作品上的事情,大家还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做“许大炮”。

可在特殊时期中,这样的人便讨不到好处了。他被扣上了“个人英雄主义”和“名利思想严重”两顶帽子,又因为他有事说事的直性子,来来回回一共做了7次检讨才勉强过关。

之后紧接着的肃反运动中,许渊冲因在美军上校陈纳德麾下当过翻译这一“污点”,甚至差点被当成了特务。

他被软禁了半年之久,坚持自己的立场,据理力争,好在审查了一年后,组织得出了一些并不严重的结论,他才幸免于难。

命运没有让他一味沉沦,在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中,它也大发慈悲地照下了一缕光,抚慰了伤痕累累的许渊冲。那抹光,就是他如今的夫人,照君。

当时的照君姑娘丝毫不惧他的“罪人”名号,为他的才华所折服,理解他,照顾他,看向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崇拜和爱慕。

两人于1959年如愿结成伉俪,从此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一起度过了六十多年的风风雨雨。

在这期间,不论是许渊冲被戴上了“漏网右派”的帽子被大肆批斗,亦或是才华不被他人认同,照君总是站在爱人的身旁,眼神坚定地握着他的手。

别人写文章攻击他,她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声音里饱含着怒气:“这种人不能理,没有格”;别人若是夸奖他,她会跟着一起在旁点头:“是啊他太不简单了!他真是一个奇迹!”

有一次,许渊冲将毛泽东的《为女兵题照》中“不爱红装爱武装”翻译了出来,把“红装”译为“powder the face”(涂脂抹粉),“武装”则是“face the powder”(面对硝烟),恰好表现了诗句中的对应和重复,不得不称一句妙绝。

可这句好诗却被污蔑成“歪曲毛泽东思想”,他们用树枝狠狠地打了他一百鞭子,疼得许渊冲坐都坐不下来。照君夫人只好找了个救生圈,吹足了气给他垫在身下当坐垫。

照君心中既心疼又生气,问道:“那还译不译?”

“译啊,现在只有毛泽东著作可以翻译。不仅是毛主席诗词,我连那些传抄的都翻译了。”他点点头,毫不犹豫。

“挨打了还继续译呀?”

“唉呀,闲着更难受。”许渊冲疼得扯了扯嘴角,面对夫人的关心,却还是笑了出来。

好在许渊冲也并没有在这些劫难中被磨灭了心性,他心态平和,仍然对翻译爱得忠诚,也从不后悔自己选择了这一条道路。

这是一位译者坚韧的傲骨,也是不屈灵魂熠熠生辉的光芒。择一事,终一生。

1971年,他被调到洛阳外国语学院任教,在那里完成了毛泽东诗词的翻译,并在1978年出版了《毛泽东诗词四十二首》的英法格律体译本。

钱锺书看后,连连称赞这译本:“你带着音韵和节奏的镣铐跳舞,灵活自如,令人惊奇。”

五年后他又一次回到了北京,在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系兼英语系担任教授,从此笔耕不辍,开始了对唐诗宋词的翻译。

中国诗词一直是许渊冲热爱的东西,那些优美的意境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韵味,让人如痴如醉。

他说:“希腊罗马都是小国,美国历史也不长,才两百多年。中国却有足足上下五千年的文化,一定要走出去。”

为了这句话里的一个“走出去”,许渊冲几乎把余生剩下的时间全都用在了翻译诗词上。

但凡是译者都知道译诗之难,而中国文化中,诗歌是讲究格律音韵的,要将其意思和情感全然翻译出来,自然是难上加难。

不过,许渊冲对翻译中国古典诗词早有准备,他先前翻译过了毛泽东诗词,因此翻译起那些古典诗词来也显得没那么生疏,过了不久便得心应手起来。

经过长久的努力,1994年,他的《中国不朽诗三百首》中译英版在英国企鹅图书公司出版,这也是该社出版的第一本中国人的译作。

五年后,中译法版本在法国出版,被法国人民称作“伟大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样本”。

如此崇高的赞誉是许渊冲应得的。不是这样的评价,怎么对得起他一遍又一遍问自己“译文中能否看得见无声的画,听得见无声的音乐?”得严苛,怎么面对日日夜夜勤耕不辍的身影?

可是许渊冲仍然没有停下脚步。刚刚翻完诗词不久,他又将目光放到了元剧《西厢记》上。

这无疑是一个大工程,铺垫、借代、隐喻、通感、白描……不说这些写作手法,光是那大批量的元代俚语便让不少翻译家头疼不已,又要如何用外文,优雅而不失风韵地将它们描述出来呢?

许渊冲迎难而上,翻阅查遍了字典,充分发挥自己的理解,时刻谨记着自己的坚持和初心,一字一句地将整本元剧啃了下来。

《西厢记》英文译本刚一正式出版,便被英国智慧女神出版社戴上了“在艺术性和吸引力方面,可以和莎翁《罗密欧与朱丽叶》媲美”的桂冠。

许渊冲说:“把一个国家创造的美,转化为世界的美,这是世界的乐趣,也是我翻译诗歌的初衷。”

他这么说,也这么做到了。业内称他的诗词翻译“情味悠长,境界全出,尽显中国古典诗词的风骨流韵”,他的中译英作品《楚辞》被美国学者誉为“英美文学领域的一座高峰”。

好友杨振宁笑称:“他几乎每天一个灵感,我多年才有一个。”

杨振宁和许渊冲的友谊开始于上个世纪,他们都是联大外语系的学生。那时,杨振宁以第二名的好成绩入学,于是好强的许渊冲便总是爱和杨振宁比上一比。

第一次小考,许渊冲以五分之差落后于杨振宁,但他没有气馁,继续奋起追赶,可后来学期末的考试两个小时的试卷,杨振宁一个小时就交了卷,还得了全班第一的好成绩,这一碾压般的实力着实让他没了脾气。

“无怪乎他小时候就说将来要得诺贝尔奖金了。这不是天才吗?”许渊冲回忆着打趣道。

回忆中的两个年轻的身影早已经各奔东西,杨振宁在物理领域大放光彩的时候,许渊冲确确实实如他年少时梦想的那样,用自己的笔,用独属于他的翻译闯出了一片天下,将翻译界往前推了一步,受人尊敬,被人爱戴。

他沉浸在他爱的翻译里,醉在纸笔中,似是就要这样与翻译长长久久地相处一辈子。

然而,原本可以安享晚年的许渊冲在86岁的时候,被诊断出了癌症。

医生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别开了头,说他剩下的时间不长了。

这一次的磨练是生与死的难关,但许渊冲看得很透彻,他说:“生命不是你活了多少日子,而是你记住了多少日子。我不管还能活多久,认真享受每一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这句话被印在了他新出版的《西南联大求学日记》封面上,道出了他的感悟,写下了他的人生。就如同他说的一样,许渊冲爱翻译,诊断结果出来后,便全身心地扑在了翻译上。

年事已高的老人为了更好地翻译,甚至不甘落后地学会了使用电脑,平日里一直工作到凌晨四点才上床休息,这个习惯一直被保留了下来。

他说,“延长生命最好的办法,是从夜里偷几个钟点。”深夜,是他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徐老先生还特别爱“美”,人到老年也一直在追求美。若是有记者采访的安排,那一身浅棕色的格纹西装和深灰色的粗格子围巾,几乎成了上镜的标配。出门的时候,风衣潇洒,皮鞋锃亮,帽子围巾墨镜,一样也不能少。

熟人看到他这身打扮,打趣夸他百岁了还是和一个帅小伙一般,徐老先生便哈哈大笑,点点头道:“还可以吧!”

一次,许渊冲起了兴致想去赏月,便骑着自行车行驶在一条新修的路上,一不小心摔倒了,回家面对脸色焦急的照君夫人,摆摆手不以为意。

“这是不小心的,倒了霉了,月亮下看见很亮的路,看不到坡啊!不过月光如水,从某个意义上讲还摔得蛮美的……”

若是有人问他为什么喜欢看月亮,那徐老先生给出的回答一定是:“嘿,月亮美呀!人生就是追求美呀!不会看月亮怎么翻《静夜思》?所以别人都翻不好,我翻得好啊!”

有人为他的人格所折服,被他的坚持所感动,却也有人认为,他太狂妄了。

他们说,一个在名片上自称“书销中外百余本,诗译英法唯一人”的译者,真的不会失了本心吗?哪儿有自己赞美自己,给自己发美称的。

但许渊冲却不以为然,他将狂妄二字拆开,一一分析道:“妄”是荒谬不合理的意思,许渊冲认为自己不符合。

他目前为止已经出版了120多本译著,那些浩如烟海的译文可不是空口说来的,更何况在翻译领域,也的确只有他一个人能同时中、英、法互译且译成韵诗的。

“我觉得我正常,人家做不到我做到,这算狂吗?”

“狂”是猛烈、豪迈、无拘束,许老先生笑着自认,说:“我们中国人就应该自信,就应该有点狂的精神。”

他的家人透露说,许老先生嘱咐过,如果有一天他去世了,墓碑上就刻名片上写着的这两句话。

“自信使人进步,自卑使人落后”是他的人生格言。

狂而清醒,自信又洒脱,说着这些话的许渊冲已然是八十九岁的高龄,可言语间仍让人能窥见那少年人模样般的生机与活力。那是自信的光芒,是理想的模样,闪着信念的光辉。

许渊冲一生教过很多学生,甚至在一年生日前夕,他不同时期的学生们纷纷从上海、洛阳等地赶回北大,前后给他过了两次生日。

身为一名教师,桃李满天下的满足感着实令这个老人扬起了笑脸。

但在生日会现场,他放松了没多久,和别人谈话的话题就又回到了翻译上。

他拿着话筒,语重心长地对底下一排排的学生们说道:“诗句里面不知道多少翻译错误。这种翻译拿出去怎么能让外国了解中国?”

“所以……在座的诸位,这就是你们的重要任务之一,使中国文化走向世界,使世界文化更加光辉灿烂。”学生们点点头,无不表示敬重。

他的学生王强还记得,2018年,师母照君去世了之后,他和几位同学一起去看望许老先生。打开门,发现那位老人正坐在电脑前,拿着放大镜认认真真地做着翻译。

许渊冲布满皱纹的手抚摸着手中王尔德的作品,语气似是叹息,又满是坚定:“如果我现在不翻译,我没法想象我怎么从失去老伴的悲痛中挣脱出来,那人生的意义在哪儿?”

“幸亏我还有翻译的世界,当我进到翻译的世界里,它那种强大的力量会把我从悲伤中暂时带离。”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想挑战翻译完《莎士比亚全集》,想要把中国文化传播出去,做到让“后人的翻译哪怕只超过我一句,都是成就”,想要写完《百年梦》,记录他们这一代的经历,照亮年轻人前进的方向……

2021年,翻译家许渊冲已是期颐。回顾一生,他可以称得上一句功成名就,功绩斐然,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在燃烧着自己,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绚丽的光彩。

正如他的另一名学生俞敏洪说的那样:“面对许老师这样的人生,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为世界的美好而努力”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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