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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光:“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反恐命题的重要内涵

2024-04-07

近期恐怖主义行动频发,恐怖组织、极端势力再次活跃起来,但与之相关的组织行动方式、特点、手段等发生了一些变化。在国际局势不安,中亚、中东复杂的地缘政治、宗教历史背景下,国际反恐合作能否重新提上日程?始终将打击“三股势力”作为原则的上合组织,能发挥什么积极作用?中国应采取哪些风险应对措施?

针对这一系列问题,观察者网采访了上海社科院资深研究员、前俄欧亚研究所所长、国家反恐办软科学专家潘光。

观察者网:当地时间3月26日下午,中企工程队在巴基斯坦遭遇自杀式恐怖袭击,5名中国公民与1名巴基斯坦公民遇难。近年在巴基斯坦、阿富汗发生多起针对中国公民的恐袭事件。目前袭击的相关调查信息暂未传出,也没有组织出来认领。您对此次袭击事件的组织策划有什么观察与推测,与过往数次恐袭有何异同?

潘光:根据这几年中国公民在巴基斯坦遭遇的恐怖袭击的情况来看,包括2021年达苏水电站中企工程队遇袭、2022年卡拉奇孔子学院恐袭事件等等,基本都是由两个组织发起的,一个是巴基斯坦塔利班或者称“巴塔”,另一个是“俾路支解放军”。这次在达苏水电站附近再次发生中企工程队恐袭事件,虽然至今未见相关组织出来认领,但大概率是这二者中的其中一个。而且,事发地点达苏水电站所在区域是巴塔大本营所在地。

不过,由于最近在莫斯科近郊的音乐厅发生大规模恐袭,“伊斯兰国呼罗珊分支”(ISIS-K)出来认领,并且事后在其官方账号发布了一则声明,其中提到袭击俄罗斯是为了报复俄罗斯在叙利亚攻打“IS”系组织,还炮轰塔利班世俗化——这里主要指阿塔,而由于俄罗斯、巴基斯坦和中国支持阿塔,所以要对中俄巴进行持续的全方位报复。因为声明中点到了中国,所以也不禁令人联想到恐袭发起的其他可能性。曾在2022年12月,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一家中国人经营的酒店遭遇武装分子袭击,事后“ISIS-K”认领。

“ISIS-K”这一名称中的“呼罗珊”,涉及的范围其实很广,“呼罗珊”这个旧地名包括了阿富汗、伊朗等国的部分地区。

观察者网:在搜索相关恐袭信息时,发现有资料显示有一批“东伊运”武装分子也混在巴塔等恐怖组织中,这种情况是否有可能存在?

潘光:这完全有可能,但估计人数不会太多。“东伊运”武装分子主要聚集在叙利亚伊德利普那边,这批人最初的目的是想要拿到土耳其公民身份,但实际都落空了,所以拖家带口留在伊德利普一带,据称有数千人。

但在巴基斯坦境内的“东伊运”分子人数应该很少,本世纪以来中国和巴基斯坦联合打击“东伊运”行动非常厉害,比如2003年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边境的一次反恐联合行动中,巴基斯坦军队击毙“东伊运”的第一任头目艾山·买合苏木;后来据巴基斯坦媒体称,“东伊运”另一个头目阿卜杜勒·哈克被美国无人机炸死,中国和巴基斯坦的配合也发挥了作用。巴基斯坦是上合组织成员国,而打击“三股势力”一直是上合组织的一个重要原则。对中国来说,“三股势力”里面最关键的是“东伊运”。

不过,我认为在巴基斯坦的恐袭中,是否真的有“东伊运”分子参与,还是需要有实质性的证据或线索;即使真的参与其中,肯定不会发挥主要作用。

其实,外界想要了解“东伊运”分子在巴塔内部的实际情况非常困难,只能是一些推测。从人员来看,“东伊运”跟巴塔有很大区别,无论巴塔还是阿塔,主要是普什图人和塔吉克人,而“东伊运”从宗教民族上来说是突厥人,在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坦等地发起恐袭的“三股势力”中更可能有“东伊运”势力。

观察者网:这段时间以来,尤其是美军撤出阿富汗前后,在巴基斯坦、阿富汗等地的恐怖组织及其活动是否出现了一些变动,比如地盘变化、人员流动(招募训练)、资金来源、活动策划、甚至背后可能的支持者等?恐怖组织的特点出现了哪些变化?

潘光:一直有变化,但总体来说“IS”体系仍是伊斯兰教极端派里面的主力,招募人员主要是阿拉伯人,但现在看来有塔吉克因素,这个变化值得关注。塔吉克人跟突厥人不一样,但大多也是伊斯兰。塔吉克族现在内部非常混乱,大体上一分为二,一部分在阿富汗,还有一部分在塔吉克斯坦。

当然,中国也有塔吉克族,但必须指出的是,中国的塔吉克族跟中亚的塔吉克族非常不一样,连说的语言都不相同。而且从民族角度来看,中国塔吉克族一共十几万人,有着非常坚定的中国认同,他们主要聚居在塔什库尔干,是守护祖国边疆的战士,有很多感人故事。

我以前在伦敦碰到两个出租车司机,是从阿富汗跑出来的塔吉克人,他们跟我说自己是塔什库尔干来的,我说中国也有一个地方是塔什库尔干,他们说对的,在瓦罕走廊两边都叫塔什库尔干,都是塔吉克族,但是我们这个塔吉克族是阿富汗的,和中国的塔吉克族在语言、风俗上有很多区别。总之,中国的塔吉克族特别爱国,特别热爱中华民族大家庭。

不过,现在阿富汗境内的塔吉克族也陷入了困境,主要是来自阿富汗塔利班的打压。塔利班是普什图人,塔吉克人在阿富汗只占1/3左右,所以在打压之下有不少塔吉克人逃往塔吉克斯坦。

塔吉克斯坦原来是苏联的一个加盟共和国,他们跟阿富汗境内的塔吉克人有所区别,但跟中国的塔吉克人相比较,前二者又显得比较一致。他们总是自称中亚地区唯一的白人,塔吉克族确实是属波斯语系的,但他们说的塔吉克语跟现在伊朗人说的波斯语又不一样,其中关系非常复杂。

这里涉及到阿富汗境内的塔吉克族,之前我专门谈过一个问题叫“双塔争议”,即塔利班和塔吉克斯坦。目前上合组织里面最反对塔利班的就是塔吉克斯坦,每次上合组织开会,塔吉克斯坦方面都会提出阿塔对边界地区造成严重威胁。由于塔吉克斯坦是上合成员,所以上合各国都对阿富汗塔利班当局有所保留。虽然中国稍早前派了驻阿富汗大使,主要是因为阿富汗政局更替后中国驻阿富汗大使馆仍保留着,也有一部分中国公民还在阿富汗,需要处理一些工作,但中国到现在为止并未正式承认阿塔治下的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所以,阿富汗驻北京使馆始终没有阿塔派大使过来,他们已经提出来既然中国驻阿富汗大使来了,那么驻北京的大使馆应该由阿塔接管,但中国没有同意;此外,上合组织峰会也没有邀请阿富汗塔利班(阿富汗是上合组织观察员国)参会。对此,阿塔很有怨气。

道理很简单,上合组织成员除了塔吉克斯坦,俄罗斯、巴基斯坦、伊朗等等可能都不会同意阿塔政府参会。

2021年10月18日,集安组织成员国在塔吉克斯坦与阿富汗边境地区举行反恐演习。图自新华社

观察者网:对于这些从阿富汗逃过来的塔吉克人,塔吉克斯坦是什么态度?这些跨境人员流动本身是否会成为塔吉克斯坦境内的不稳定因素?

潘光:因为这些人跟塔吉克斯坦是同一个民族的,所以塔吉克斯坦基本是睁只眼闭只眼地接受了,这也是塔吉克斯坦和阿富汗塔利班现在矛盾很尖锐的重要原因。包括阿富汗原来的副总统萨利赫,他的妹妹是被塔利班杀害的,所以2021年塔利班进入喀布尔以后,他是坚决抵抗的一派,后来带领一批人,联合已故北方联盟领袖马苏德之子阿赫麦德·马苏德结成“反塔联盟”,在潘杰希尔山谷抵抗过一阵,但毕竟实力太弱,最后只能跑去了塔吉克斯坦。

无论如何,塔吉克人也占了阿富汗总人口的30%以上,势力比较雄厚,阿富汗塔利班掌权以后也不能完全无视这些人;而且当年苏联入侵阿富汗时期,塔吉克人抵抗苏军,马苏德就在阿富汗被称为抗苏英雄。这些塔吉克人大多数还是留在阿富汗,即便阿塔对他们有看法,但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毕竟人数众多,但有一部分在原来阿富汗政府里面就职高官的,可能会去塔吉克斯坦或其他中亚国家、甚至包括俄罗斯。

就像这次莫斯科恐袭为什么有塔吉克斯坦人,其实很好理解,因为有大批前苏联国家的公民在俄罗斯打工,这些人有俄罗斯的临时居住证,当然也有一些人跨过边界就过去了,他们中的很多人对俄罗斯情况相对比较熟悉,稍微懂一些俄语。这些恐袭中被抓住的几个塔吉克斯坦人,据称是被人雇佣的,很大原因恐怕就是因为他们了解当地情况,会讲点俄语,往往身上有俄罗斯居住证,在俄罗斯活动相对比较方便,不容易引人注目。

观察者网:这是不是意味着像“ISIS-K”这类恐怖组织现在的行动方式与过去外界比较熟悉的“圣战殉教”方式发生了改变,手段、方式有了变化?

潘光:是的,如果目前披露的情况属实的话。原来这些恐怖组织的一大目的是占领地盘,扩大势力范围,但现在似乎并不完全如此;而且这次行动没有强调所谓的“伊斯兰圣战”,也没有高呼所谓的“圣战”口号。这种行动看起来就像一种通用型的恐怖主义,淡化了伊斯兰极端主义。

根据现有情况做合理推测,我觉得乌克兰策划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但恐袭发生,乌克兰方面乐观其成;这些人逃往乌克兰,一方面俄乌战争边境地区相对混乱,另一方面乌克兰方面对于反俄分子也可以接受。

最近有一篇俄罗斯人写的文章中提到,其实自2014年乌克兰政变后,国内局势动荡、管理松懈,有一些恐怖组织、犯罪分子等流入乌克兰;到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后,乌方在外招募一些志愿军,可能有些这样的武装分子混在其中,这些情况都有可能存在。不过乌克兰存在一种情况是,它内部的伊斯兰极端势力和恐怖主义因素不是很多,但新纳粹分子比较突出,极端反苏反共,像亚速营这些是大家比较熟悉的新纳粹组织。

所以,最近欧洲、尤其是法国非常紧张,担心影响巴黎奥运会,呼吁欧盟成员能调派人力联合反恐。

说起来也很有意思,我是上海反恐研究中心副主任,我们中心好久没有活动了,主要是觉得近期国内反恐问题不是特别突出,所以活动比较少。不过,这次莫斯科恐袭发生后,全世界各地对恐怖主义的这根弦恐怕会再次绷紧,我们也得抓一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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