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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就是一种抗争

2024-05-18

  12秒,就有一个生命消失。

  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随着滴答的读秒声,每隔12秒会有一滴水从高空落下,几乎同时,一个遇难者遗像的灯会亮起来,然后再熄灭。

  1937年12月13日至1938年1月,六周时间,30多万同胞遇害,以秒来计算,12秒钟一个生命被剥夺。

  85岁的夏淑琴,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一群凶残的野兽冲进了南京城,烧杀淫掠,一条条生命被无情的吞噬。

  “我一家九口人中七人惨遭杀害,爷爷奶奶与父亲被日军枪杀,母亲和两个姐姐惨遭日本兵轮奸后杀害,一岁的小妹妹也被活活扎死”。仅短短十几分钟,夏淑琴和妹妹夏淑云成了孤儿。

  86岁的常志强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太冷了,脚下踩着发黏的鲜血,一会就结了冰。”收尸人告诉他,他的小弟弟趴在被刺杀的母亲乳房上吃奶,血水、泪水结成了冰块,母子俩冻在一起,怎么也拉不开。

  91岁的李素芬永远不会忘记,妈妈被强奸时,丧心病狂的日本兵竟用刺刀逼迫爸爸在一旁看着,受刺激后两位亲人全都精神失常,不久相继去世。逃到安全区的10岁妹妹也遭强奸致死。

  “今天,世上的所有的罪行都可以在这座城市里找到……从军事占领的角度来说,占领南京或许会被认为是日军的一个胜利,但是从道义的角度来看,这是失败,是日本民族的耻辱。”创立了金陵女子大学难民收容所,保护了上万名中国妇女儿童的美国人明尼·魏特琳在1937年12月16日的日记中写道。

  当硝烟散去,夏淑琴一家的悲惨遭遇,被德国友人约翰·拉贝写进了《拉贝日记》,被美国牧师约翰·马吉永远定格为一段电影纪录片。而常志强的妈妈和小弟弟悲惨的一幕,永远化作了纪念馆里一座冰冷的塑像。而更多曾经鲜活的生命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

  泪水已经流干,心中的伤痕依然隐隐作痛,经历过这场浩劫活下来的人,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南京大屠杀幸存者”。1987年,南京市首次统计南京大屠杀幸存者人数是1756人。从1994年12月13日起,南京市拉响警报第一次举行悼念活动以来,这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就一直站在队伍的最前列。

  岁月流逝,躲过了敌人屠刀的他们,却躲不过自然的生老病死。77年一转眼过去了,目前健在的幸存者仅剩下100多人。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馆长朱成山说,“估计三到五年内,幸存者作为一个大的群体有可能全部消失。”

  用影像留住这些大屠杀的亲历者、受害者,已刻不容缓。或许是南京大屠杀在心里的分量太重,太重,以至于我一直不敢轻易来碰这个题材。

  直到2005年5月,含着泪水看完陆川导演的电影《南京!南京!》;直到2010年,在寻访二战劳工的途中,它不断的被一次次提起。直到近几年,作为施害方的邻邦日本,一味企图否定南京大屠杀。

  直到进入2014年,国家设立了9月3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设立了12月13日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并为南京大屠杀档案申报了世界记忆名录。

  记录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已经成了我这个摄影记者心里的一个“结”。这让我深深感到,一个大题材的最终选择权,并不是作者的一厢情愿,而是题材来选择你,通过你去还原它的故事。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这个题材的完成,我从内心里感觉到了这样的一股力量。

  2014年三月至七月,50多天,我三次奔赴南京寻访拍摄了30多位健在的南京大屠杀幸存者。

  拍摄前,我作了大量案头工作,希望用影像来进行挖掘,从关注一个个个体命运去还原那段历史。拍摄时,我统一选择了大面积的深色背景,并通过抓拍弱光下人物情感流露的瞬间,来揭示当时人物压抑、恐惧、甚至绝望的内心世界,力求呈现一种有力量,有意境,有思考的影像,去凝视那段历史。

  那些日子,我每天背着相机,奔走于南京的城区与乡村,由于年代久远,找到幸存者成了最大的难题,大屠杀纪念馆、社区居委会、公安派出所,为了一个幸存者需要多方求证、反复核实,有时候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村庄,却被告知“早已拆迁搬走了”;有时候历尽万苦终于寻到了街巷,却被告知“老人去世一年多了”。

  2014年5月,我正在联系采访85岁的幸存者梅寿兰时,还没有见面老人却突然辞世。这让我更加坚定了寻找幸存者的意义和决心。

  那些日子,有太多的震撼,有太多的感动,很多次自己是含着泪水去完成的拍摄。

  采访89岁杨翠英的情景,令我记忆深刻。一进门,杨老热情的拉住我的手,“谢谢你来采访我。”但一回忆往事,她的情绪就激动起来,牙关紧咬,嘴唇不住的抖动,沉积内心的哀痛一下爆发出来,声泪俱下,“我的小弟弟,因为哭闹就被鬼子活活用脚踩死了啊。”“我的父亲、舅舅、叔伯全都被鬼子拖走枪杀了啊。”杨老自己也被日本兵打聋了一只耳朵。

  采访89岁的张秀红的情景,令我记忆深刻。当她得知要拍照时,非要让儿媳搀扶着,拉开衣橱,反复挑选,要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那年她才12岁,为了爷爷免遭杀害,她挺身而出拦住了鬼子的刺刀。结果遭到了日本兵多次强暴,以至于留下了终身的残疾。为了活命,她被迫剪掉头发,将脸抹上锅底灰,扮成男孩,却又被抓去做苦力,受到殴打。

  采访年龄最小的幸存者阮定东的情景,令我记忆深刻。今年77岁的他当时还是襁褓中的婴儿,逃亡的路上,爷爷被日本兵扎成重伤,为了孙子能活命,受伤的爷爷忍着剧痛,拼命将他抱上过江的小船,伤重的爷爷却倒在了江边。

  “是爷爷的命换回了我的命。”阮定东告诉记者,每逢重要节假日,他都要带领全家人到大屠杀纪念馆祭奠,因为爷爷阮家田的名字就刻在“哭墙”上,他还写了一篇文章《我的爷爷》来怀念老人。

  “忘记大屠杀,就等于二次大屠杀。”诺贝尔和平奖得主伊利·威塞尔的这句话就是告诫后人,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

  2014年,6月22日,周日,南京城,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参观者川流不息。展厅内,不时有嚼着口香糖、嬉笑打闹的身影闪过。纪念广场上,一对情侣用脚踹在一尊“逃亡者”的雕塑上,做出调侃的造型来拍照。

  “和平年代,更要牢记历史的教训”。81岁的幸存者佘子清,因为有人参观时抽烟、嬉闹不认真,他主动申请来纪念馆做志愿者。2004年开始,每周来六天,2008年以后,岁数大了,一周来一天,现在只能量力而行,重要的日子来一天。除了纠正少数不和谐行为,他主要还是现身说法,讲解这一段历史,末了不忘叮嘱孩子们,“要好好学习,将来报效祖国。”

  “我头上的伤疤就是铁证。”说起日本右翼否认南京大屠杀的史实,爱较劲儿的佘老一脸怒色,“历史岂容篡改!我要跟他们当面辩论,驳斥这些妄言”。

  “要让日本年轻人多了解这段历史。”当了多年的志愿者,佘子清讲了自己最难忘的一件事,那年他接待了一批从日本爱知县来的大学生,在听完他的讲解后,几名日本女大学生泪流满面,一下跪倒在他的面前,替日本长辈犯下的罪行向佘老道歉。

  在纪念馆里,有一排幸存者的铜版“脚印”,其中也有佘老的。只要不是下雨,他总会脱掉鞋子,双脚踩进自己的脚印里,来向参观者讲解。他说,“每当站在这里,总感觉我们幸存者又并肩站在了一起。”

  夕阳映照着佘子清瘦弱的背影,一条用脚印踏出来的漫漫长路浮现眼前,这条路连接着过去和未来,一眼望不到尽头。我看见,电影《南京!南京!》里的幸存者小豆子正欢笑着跑过来,手里的蒲公英随风吹散,落地发芽,生生不息。

  活着,就是一种抗争!

  (原标题:活着,就是一种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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