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于:河南省
原标题:《生死疲劳》:莫言的中年狂欢
经过整整一个周的阅读,终于读完了莫言的《生死疲劳》。尽管这不是一部让人失望的小说,尽管它甚至有可能成为2006年最具光彩的一部长篇,但它还是与我对莫言的期待有一点点距离,我依然无法改变自己对莫言只能写好“半部长篇”的看法,而这种看法是当年阅读《丰乳肥臀》时留下的。
也许这根本就是一种个人偏见。作为一个非职业的阅读者和一个职业作家的距离是显而易见的。这种距离,用对《生死疲劳》的阅读和写作来作比喻最为合适,那就是:用一个周的时间读一本40万字的长篇,和用43天写一部40万长篇的距离。
既然是偏见,就总得给偏见找个理由。谁成想理由竟然越想越多:比如莫言更善于大中篇和小长篇的写作,比如早期的《欢乐》、《透明的红萝卜》、《红高粱家族》等保持了很好的完善性;比如莫言并不擅长城市题材的写作,这类题材到他手里比较容易概念化,《丰乳肥臀》的下半部既是如此,《生死疲劳》中有关八九十年代的内容也是如此;比如,莫言的小说人物塑造的恒定性常常存在问题,《生死疲劳》的主要角色蓝脸写着写着竟然消失了,最后变成了一个符码;再比如,还有莫言狂欢式的语言,存在着一定的起伏性,部分章节看着看着就泄了气;还有,莫言有时候过于迷恋叙事的细节,写着写着就伸出一条长腿出去,最重要的身子反而被忽略了……
但必须说明的是,偏见的特殊性可能是它只是作用于某个阅读者,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这样的偏见可能未必会发生。这句话用“接受美学”来解释,就会变得更悬乎些了,因为它是提倡读者和作者共同完成作品的创造的,但它的危险也在于可能会脱离文本和作者而变成评论者的“自言自语”。
也许对于莫言来说,我关于他在《生死疲劳》中的野心猜测也是一种“自言自语”。那么这些“野心”猜测又都是些什么呢?
其一是莫言妄图建立起他独特的叙事结构。
正如《生死疲劳》封底上的“宣传语”所言,“《生死疲劳》是一部向中国古典小说和民间叙事的伟大传统致敬的大书。在这次神圣的‘认祖归宗’仪式中,小说将六道轮回这一东方想象力草灰蛇线般隐没在全书的字里行间”。
其实,莫言在叙事结构上的“野心”并不是从这本书肇始的,2001年的《檀香刑》和2003年的《四十一炮》,都是这个野心的铺垫,这两部向章回体叙事传统的回归是显而易见的,唯一没有做到的是莫言只是没有给予这两部小说以“章回”的包装而已。《檀香刑》的“凤头部”、“猪肚部”、“豹尾部”其实是传统故事最好注解,而《四十一炮》的四十一章如果把“炮”改成“回目”,那么就可以称得上是彻头彻尾声的章回体了。
应该说《生死疲劳》目前的结构方式,也正是《檀香刑》和《四十一炮》的大融合,不同的是,传统叙事当中“凤头”、“猪肚”、“豹尾”变成了“六道轮回”而已。
所以说,《生死疲劳》的叙事模式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的神来之笔而是有一定的传承关系的,这种从《檀香刑》和《四十一炮》再往前推,你就可以发现《四十一炮》与《欢乐十三章》的神秘联系,《檀香刑》与《红高粱家族》的神秘联系。
也就是说,《生死疲劳》的“横空出世”不过是出版社的营销包装而已。与这种包装相比,莫言“退一步”的小说理论显得更为可爱,可惜的是当年他在《檀香刑》中做这种实践时过了头,把“退一步”变成了在《后记》里的“大踏步撤退”。这种失去“控制”的做法,才招致了《檀香刑》的失败。
而如《檀香刑》相比,《生死疲劳》明显在“撤退”时显得温和了许多,这也就使得这部小说更容易令人接受。
其二是莫言企图强化自己尽量低的写作姿态。
莫言在写《檀香刑》时就做出过这样的自我评价:在对西方文学的借鉴压倒了民间文学继承的今天,这大概是一本不合时尚的书。
莫言常说,自己的写作是“作为老百姓的写作”。他的这种想法,就是要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姿态,消弭作家和老百姓之间的距离,这有点像新写实主义倡导的“零度写作”,但与“零度写作”相比,这种想法对于作家自身有更高的要求。因为“零度写作”虽然还原了现实,但还是“写作”,作家还带有一种姿态或者身份,而“作为老百姓”就不应该有这种“身份”。这种想法的坚持,对越是功成名就的作家难度越大,因为“身份”意识附身的时候往往是不能自已的,由身份而产生的作派也往往是身不由己的。
于是,在《生死疲劳》中,我们看到了“狗眼看人高”式的叙事方法,叙事者成了驴、成了牛、成了猪、成了狗、成了猴,就是不“做人”。这样的叙事角度,使叙事者上天入地非常地从容,也使故事有了纵横开阖的名状。
同时,又是出于控制叙事的考虑,莫言又在小说中塑造了“瘪三”作家“莫言”、大头“蓝千岁”,让畜道、人道、神道交相辉映,以弥补完全降低视角后带来的单一性的问题。
如此说来,所谓的“六道轮回”只不过是莫言所采取的一个叙事结构而已。
正如《生死疲劳》这个小说题目一样,小说中更多传达的是一种佛意,而这种佛意已经渗透进了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它不是一套道理,而是一种日常形态。
最深刻的佛意所在莫过于小说最后阎王爷对西门闹的话了,阎王说:“我将让你在畜生道里再轮回一次,但这次是灵长类,离人类已经很近了,坦白地说,是一只猴子,时间很短,只有两年。希望你在这两年里,把所有的仇恨发泄干净,然后,便能是你重新做人的时辰。”
为什么“把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干净”才能做人呢?莫言在新近的一次访谈中做了解释,一个研究佛学的教授曾告诉他:六道就在人心中,人在暴怒那一刻,很可能堕落到六道里的修罗道,当你突然在某一刻产生贪欲的时候,很可能堕落到恶鬼道,当你有邪念的时候,人的精神状态是在畜生道里,六道实际是人各种不同的精神状态,当你在某一个时刻把自己的欲念克制了,把自己的灵魂净化了,这时就可能进入到佛教的境界了。
这个教授的说法,其实也是把佛理中的人兽鬼,化成人的日常形态了。这样认识,与莫言将作为人的写作、作为兽的写作和作为鬼的写作,都化成作为百姓的写作,又有什么区别呢?!
其三是莫言企图实现民间叙事与宏大叙事的连接。
这也是《生死疲劳》最有深意的野心。莫言从前的长篇写作在题材选择往往具有某种侧面性,《红高粱》与抗战,《檀香刑》与义和团运动、胶济铁路的血泪,《丰乳肥臀》与母性、各种势力不停歇地征服与占有,往往都焦灼于一个层面。
与这些小说相比,《生死疲劳》宏阔了许多,表面上看,小说写的是农民五十年来与土地的关系。实际上,作者呈现的是一个社会进程,和在这个社会进程中人的价值选择、性格命运,以及凌驾于它们对选择本身的思考和对命运本身的思考。
小说中,顽固的不加入人民公社的蓝脸和热切的捍卫人民公社的洪泰岳都是极端人物,他们的个性也是极端的,虽然他们一起对峙了五十年,虽然经历史证明,蓝脸的个性是有价值的,洪泰岳的个性是没有价值的,但当他们共同依赖与膜拜的土地,要被子孙们出卖时,他们都愤怒了。
小说正是通过诸如此类对峙与愤怒,来呈现历史、反思历史,用恍然于虚构与真实的方式来实现宏大叙事。
莫言自己在阐释这部小说的动机时说过这样的话:从80年代以来开始的新时期文学,里面大部分是写农村题材的,大多数我想是停留在对农村的落后,文化大革命带来的毁灭性的后果,经济的崩溃,农村人的变化,没有一部从50年代初到2000年这么一个时期的相对完整的小说。所以我想写这么一部相对完整的、能够概括出农村的核心问题的小说,这个想法也是在漫长的过程中成熟了。
比及莫言的总结,小说中还弥漫中一种勇气,那就是有关“文革”旅游项目述说,这一述说也许是对巴金“文革博物馆”的一次纸上回应。其责任意识一目了然。
对于一个作家而言,任何一种有益于书写、有益于生存的思考、有益于历史反思的“野心”都不是可耻的。更何况这是人到中年的莫言,以“好看”的方式,以43天的写作,以极端奔放的语言,以疯狂的人物塑造来呈现给我们的。
我们有理由对莫言有所不满,也有理由对他满怀期待。
编辑
《生死疲劳》图书信息:
作者:莫言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出品方:读客文化
出版年:2022-1
页数:584
定价:69.90
装帧:平装
丛书:读客莫言作品
ISBN:9787533966102
本文作者:良友大漠(豆瓣)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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