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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讲述危险禁毒人生:力量悬殊多次放走运毒者

2024-05-10

 

李登荣:云南省临沧市禁毒支队支队长,一级警督警衔,被称作“中国禁毒前沿的毒魔克星”,他所在的禁毒支队曾被国务院表彰为“模范禁毒支队”。

 

 李登荣的同事在介绍禁毒形势

新京报讯 武装贩毒日益突出,云南临沧禁毒支队支队长表示办案要重策略少蛮干,不怕被说“贪生怕死”

  -对话动机

“金三角”是对我国危害最大的毒源地,而临沧与“金三角”接壤,成为云南乃至全国禁毒的前沿阵地和主战场。

因边境通道多无天然屏障,境内外大批毒贩内外勾结,进行跨国界、跨地区的走私贩毒活动,武装贩毒越来越严重。

今天是国际禁毒日,日前,在公安部组织的禁毒宣传活动中,本报记者与临沧市禁毒支队支队长对话,倾听他禁毒的忧喜人生。

 -对话人物

    李登荣

云南省临沧市禁毒支队支队长,一级警督警衔,被称作“中国禁毒前沿的毒魔克星”,他所在的禁毒支队曾被国务院表彰为“模范禁毒支队”。

临沧市禁毒支队支队长李登荣,几次差点命丧毒贩手中,面对多名朝夕相处的兄弟遭毒贩黑手,他选择了一个自认为更加理智的办案思路,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多次放弃抓捕毒贩。而这种做法,招致一些误解,还有人说他“贪生怕死”。

作为毒案侦破指挥者的李登荣说,“我再也不希望看到战友流血牺牲了。”

  毒贩配“三手”手枪手雷手榴弹

新京报:现在临沧武装贩毒的形势是什么样子?

李登荣(以下简称“李”):很严峻。现在,毒枭们都在给手下运毒的马仔灌输这样的思想,“被公安抓到就是死,如果反抗还可能有逃生的机会”。这种思想,给我们民警的生命安全带来很大的威胁。

边境毒贩们形成了这样的“行规”:运输1公斤左右的毒品,配一颗手榴弹,运输3公斤的毒品,配两颗手雷,如果运输的毒品超过5公斤,就配一把枪。

2000年至今,临沧禁毒支队共破获武装贩毒案45起,缴获枪支117支、手榴弹27枚、子弹1021发。

新京报:最近有这样的武装贩毒案吗?

李:有啊。今年已经破获两起武装贩毒案了。这几年比较大的一个,是去年的特大跨国武装制贩毒案。主犯曾志阳自2003年以来,伙同50多名毒贩,在境内外制贩毒两吨多。

新京报:这个团伙有武器吗?

李:有。曾志阳这个人就随身携带一支冲锋枪和两支手枪。我们侦查员跟踪他的时候发现,他枪不离身,子弹上膛。当时他扬言,“如果发现有人要抓我,我就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后来,在缅甸警方的配合下,他被控制,潜逃中把三支枪全部留在了丢弃的车上,怕与缅甸警方枪战被当场击毙。当时根据线索,捣毁了两个新型毒品加工厂,缴获毒品533.2公斤。

新京报:毒贩一般都有什么武器?

李:一般都是手榴弹、手雷和手枪,有的大毒枭还有更厉害的武器。2002年,我们在缅甸警方配合下打掉了一个大毒枭,叫刘明。击毙这个人后在他的住宅内,搜出了一门火炮、3挺机枪。

  禁毒10年来牺牲7个兄弟

新京报:武装贩毒这么突出,伤亡大吗?

李:近10年来,临沧禁毒民警中有7人在武装对抗中牺牲,68人伤残。

其中很多都是经常在一起的兄弟。知道他们牺牲,很难过,去家里安慰亲属,觉得很愧对这些家属。

新京报:牺牲的人里面,除了普通禁毒民警还有干部吧?

李:有啊。2000年,我还是副支队长。10月8日,我们获得情报,有两名毒贩将从缅甸果敢杨龙寨背运毒品入境。

当时我们还有个副支队长叫张学强,我记得他当时好像刚刚升任副支队长只有四五个月。他带了4个民警去山林设伏。

9日凌晨3时左右,毒贩现身了。发现中了埋伏,毒贩突然扔出一颗手榴弹,张学强被炸成重伤,还有4个民警也被炸伤。

半年后,张学强伤情一直没有完全好,因为并发症倒在了另一禁毒案件的办案现场。他家里当时还有老人。

新京报:你自己遇到过危险吗?

李:遇到过,毒贩有枪的情况遇到过5次,但都是在毒贩还没有来得及拔枪,我就扑上去了。手榴弹遇到过3次,但没有炸。

新京报:为什么没有炸?

李:呵呵,有很多马仔,就是帮大毒枭运毒的人,很多都没有见过手榴弹,都是运毒前一会儿人家教他,遇到公安就拉手榴弹的拉环扔出去。可是很多马仔在那种紧急情况下,经常忘记拉拉环就把手榴弹扔出来了,我们吓坏了,结果没炸。

新京报:对付武装贩毒,禁毒的装备怎么样?

李:检查很大程度上还依靠人,比如查客车,还是主要靠民警人力清查。但我们不可能把所有通过的车辆一辆不漏地查,这样人力物力都应对不了。

个人防护装备也太差。一件防弹衣,3公斤重,民警上山堵毒贩,根本不可能穿着笨重的防弹衣爬山。而且天气热的时候,穿着也难受。

新京报:那民警随时有危险?

李:是啊。近年来,境内外毒贩携带的武器较为先进,杀伤力大,勃朗宁手枪、苏制手雷甚至小钢炮,都能从境外很容易就弄到。而且武装对抗都是短兵相接,一旦毒贩有枪,往往防不胜防。这个现状,暂时没有办法能改变。

新京报:身边的兄弟们伤亡,对你有什么触动?

李:我后来就强调,不怕死固然很好,但是要死得值得,办案要重策略不蛮干。2002年后,支队再也没有出现过大的伤亡。

新京报:有过思路变化的阵痛吗?

李:有的。一次,下辖的郑康县接到情报,该县境内的一处原始森林有人在运输易制毒化学品出境。但对方具体有多少人、是否有武器,都不知道。

我派出8名民警携带武器、干粮和水,前往林中设伏。山上,通讯设备都没有用。8名民警在深山中苦守两昼夜后,运毒的队伍出现了。

新京报:双方发生枪战了?

李:没有。这个运输易制毒化学品出境的队伍,有57匹马,押解人员有48人。民警当时无法判断对方是否拥有武器,48人中是否有不知情的老百姓。如果火拼,8名民警没有胜算,还可能误伤老百姓。

    经过权衡,8个人悄悄撤退,放走了这支运毒队伍。

新京报:他们归队后,你怎么处理的?

李:他们一回来,就找我请求处分。我没有处分他们,也没有把这件事上报给领导,怕这些民警有压力。

新京报:为什么不上报?

李:如果这个事情当时传出去,会有人说我们的民警贪生怕死,放走了毒贩。但是我能理解当时民警的处境,让8个人去对付可能拥有手枪、冲锋枪和手榴弹的48个人,无异于让他们送死。

新京报:你自己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李:有啊。我还在县上做公安局副局长时,曾经和一名民警化装成货主,押解一名愿意戴罪立功的毒贩,去设伏抓捕前来购买毒品的毒贩。交易地点设在一个宾馆里,进入房间,对方三人,其中两人手持军用匕首,把我们两个逼在了墙边。持刀的两人身材魁梧,人高马大。

最后,我选择了放弃。因为那个愿意戴罪立功的毒贩,随时可能变脸。那么,敌我力量就是四比二,而且对方有武器,我们是空手。

新京报:你害怕了?

李:不是我害怕。当时我就在门边随时可以夺门求援,但我的那个同事站位没站好,一旦动武非死即伤。最后交易正常进行了,毒贩们花钱买走了本是诱饵的毒品。我当时也做好了挨处分的打算。

不过,我当时冲进对面的房间,朝楼下守候的民警大吼,“堵住出来的三个男的”,毒贩最后还是被抓住了。

新京报:后来有人议论你?

李:哈哈,可能有人说我贪生怕死,但我不怕,让他们去说吧。

新京报:为什么不怕?

李:武装贩毒的对抗中,毒贩和民警往往是短兵相接,毒贩在暗,民警在明,吃亏的往往是民警。选择恰当的时机实施抓捕,保全自己的实力,再找机会破案,应该是最佳的选择。在这个思路下,这些年我们破的案子并没有减少,抓的毒贩也没有减少,缴获的毒品更没有减少。

  毒枭设计报复欲制造交通事故

新京报:听说有些毒贩因为恨你们,出钱悬赏要你们的人头?

李:呵呵,听说了,但没见过。

有些毒贩确实恨我们。比如,一个毒贩好几次都被一个民警查了“货”,损失很大,他就会想报复。但我听到的,一般都是通过人带话来威胁。所以,我有时候还有点担心我老家的亲人。

新京报:还听说,有毒贩悬赏过你的老朋友曲靖市禁毒支队政委熊浩森,他的人头据说值200万。

李:他那里已经是云南禁毒的第三道防线,案子少,我这里是第一道防线,如果他的人头值200万,我的至少值2000万。

新京报:你受到过威胁吗?

李:不仅是威胁,还有具体的报复。刚才说的那个大毒枭刘明,就曾经想杀死我。当时,我打击了刘明好几批大规模的毒品交易,因此他制定了报复我的详细计划。

2000年,我去缅甸果敢地区开会的消息,被刘明的眼线知道。但他们又不敢公开对中国公安下手,就想出了制造交通事故的方式杀我。

新京报:结果怎么样?

李:我们出境办案,都不能带枪,当时情况确实很危险。幸好干禁毒十多年,我在缅甸也有很多朋友,这个计划被我事先知道了。会后,我请求缅甸果敢高层的军方保护,一路军车护送出境,安然无恙。

新京报:这个毒枭就此罢手了?

李:没有。此后刘明还试图借我出境接受检查之机,让人将毒品放在我车里,陷害我贩卖毒品。我也是事先得到情报,又请求当地果敢官员保护,安然回国。

新京报:这个毒枭后来没有再找你的麻烦了吧?

李:这个毒贩后来被我们打掉了。2002年,我们联合缅甸警方抓捕,他持枪对抗,枪战中,缅甸警方将其当场击毙了。后来我去辨认尸体,在他随身携带的包内,搜出他制定报复禁毒民警的计划书,非常详细。

新京报:禁毒这么多年,最让你担心的是什么?

李:还是毒情。2002年,我对2000年和2001年破获的10个大案进行了分析,结果很让人吃惊,根据这10个案子的毒贩交代,他们落网时被查获的毒品量,只占他们此前运输交易成功的20%,80%的毒品交易流入了内地。

采写/本报记者 褚朝新

摄影/本报记者 褚朝新  新京报制图 丁华勇

责编:石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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