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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怀旧不是沉溺过去,而是为了抵御失望

2024-05-12

我们怀旧不是沉溺过去,而是为了抵御失望

湃客:译言 2021-07-05 15:52

原创 带你看世界的 译言

译言·译眼看世界

普希金高歌:“……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张爱玲深谙:“苍凉之所以有更深长的回味,就因为它像葱绿配桃红,是一种参差的对照。”

《三联生活周刊》主笔陈赛写下:“记忆,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如此,回望过去的意义是否指向现实与历史的落差?当我们怀旧时,我们在怀念什么?

心理学研究告诉我们,怀旧是对记忆的一种审美形式。

01

“怀旧”的医学起源

怀旧一词始于17世纪,早期意味不吉,作为医学术语用于描述病理性大脑失调,近代以来则更多地被视为一种纯粹的积极情感体验。现在当一首老歌或某种熟悉的气味勾起我们对旧事的美好回忆时,我们大多会停下来,细细体味情绪的霎时奔涌,直至躁动消散,而鲜少为此求医问药。我们对怀旧持有充分的肯定,以至于广告媒体和商家每年斥资数百万美元试图让我们怀旧,因为他们深知我们愿意为怀旧埋单。诚如怀旧使我们感觉良好,一项由心理学家和神经系统科学家共同发表的研究表明,怀旧是一种几乎不带罪恶感的快乐,能为我们的精神、社交乃至身体健康提供诸多益处。研究人员总结道,我们应当尝试“每周怀旧两到三次”,以获得最佳效果。

怀旧的感觉如此美好,对我们如此有益,继而提出一个有趣的问题:我们是如何怀旧的?人的一生充满了各种或积极或消极或中性的记忆,我们何以精准地从中获取快乐?

02

意识流与记忆的距离

在英国小说家弗吉尼亚·伍尔芙的作品《到灯塔去》之中,作者对记忆进行了一场经典的虚构性探索,为我们提供了些许线索。

小说的一个中心场景是,画家莉丽·布里斯科坐在沙滩上的画布前,回忆起上一次来这里时发生的事。那已是多年以前,那时她经常和一个男人争吵,而那一次对方却异乎寻常地轻松愉悦,在他们本来并不愉快的关系中,两人竟难得地和睦相处。“经年累月,这个友爱的时刻竟尚未褪色,她顺势重温这一瞬间,藉此重塑对他的记忆,那便刻进她的脑海中,犹如一件艺术品。”

这一段落以及小说中对记忆更广泛的描摹,展现了伍尔芙对时下人类记忆运作观点的先见之光。

与我们的主观经验相反,情景记忆(即对事件的记忆,与之相对的是语义记忆,即对事实的记忆)在本质上是建设性的,而不是再生性的。当我们回忆起过往的某些片段,感觉就像是从记忆中调取出某个视频文件,然后按下播放键。然而,大量研究表明,我们不仅仅是这些记忆的被动观察者,而是每次检索时都在对其进行重构。正如画家莉丽·布里斯科那样,我们“重塑”了自身过往经历中的素材,以创造我们当下体验的记忆,从而像画家看待画布那样看待自己的过去。换言之,我们对自身记忆拥有一定程度的创造性控制。

03

史学家对怀旧的取态

那么,我们又如何将这些记忆素材塑造成愉悦且有益的怀旧体验呢?

首当其冲的,甚或最重要的,是我们对待自身素材的态度。除了提供愉悦(诚然尚有间接裨益),怀旧别无他求,全然是一种审美记忆体验,意即我们应以艺术家的思维看待记忆素材。这需要某种程度的艺术超然,允许人们欣赏一个事物本身,而非从个人角度考虑其功用价值。

怀旧的“超然性”似乎是有违直觉的,因为我们处理的正是自身过往的记忆。但若是缺乏这种超然,我们就有可能把一段本该愉悦的记忆体验变成一种病态的欲求不满的心理状态,也就是“怀旧”一词最初被创造出来时所指代的状态。

历史学家斯维特兰娜·博伊姆(Svetlana Boym)将怀旧分为两类:一类是“修复型”怀旧,寻求“回到原始的均衡状态,回到人类堕落前的时间维度”,本质上是试图在当下重现过往;另一类是“反思型”怀旧,接受过去已成过去这一事实,深入思考并承认“过去的不可挽回性和人类的有限性”。我们终将意识到,时间一去不复返,人无再少年。这时修复型的取态将令人陷入一种痛苦的、未竟的渴求,一种实足的幽古之思。与之相反,反思型的取态由于接受过去的不可挽回性,将通过对过往经历的精神重塑带领我们欣赏经历本身,并对当下的记忆体验产生审美愉悦,不必为着往昔难再而苦闷烦忧。

04

哲人的美学规劝

一旦意识到我们的记忆属于精神的产物而远非“真实”,我们与过去形成审美上的距离,就可以完全拥抱记忆的建设性潜力。由于我们每次调取记忆时都会对其进行重构,众所周知记忆对过往“事实”的记录并不可靠。若需追求事实的准确性,如刑事审判中的目击者证词,这种不可靠性会带来极大的不便。然而怀旧的“目的”在于愉悦而非准确性,因此我们可以容许记忆重塑,与大脑的奖励中枢产生最强烈的共鸣。

容许审美目的代替事实真相来决定怀旧记忆的具体内容,本质上遵循了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所作的建议。书中提出,诗人在创作文学作品时须根据“可然或必然的原则”,仅采用契合作品整体意图的细节,哪怕这些细节与事实相悖。他指出,“不可能发生但却可信的事”永远比“可能发生但却不可信的事”更可取。当记忆以怀旧式愉悦为本意,回想印象中最欢畅的丝丝细节,远比实事求是地追忆所有一分一毫,更具美学意义。

然则,审美形式的怀旧绝非放任天马行空无中生有——后者当属幻想而非怀旧,一种完全不同的审美精神体验。这里想说的是,比如当晚风中某种似曾相识的气味骤然勾起我们心底深处的某段回忆,我们却无法肯定那是10岁时与家人同游博览会,抑或是11岁时参加的少年棒球联赛,那便与情感更为热烈的那段回忆相拥吧,无论我们与那气味的联系是否确切由此建立。毕竟,正确识别记忆的触发点并无额外奖赏。唯一奖赏在于回忆本身所产生的快乐。

原文链接:

https://www.psychologytoday.com/us/blog/time-travelling-apollo/201710/the-art-nostalgia

原作者:Hal McDonald

译者:Claire

监制:Apr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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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我们怀旧不是沉溺过去,而是为了抵御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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