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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世界》里的大事件与日常

2024-01-08

        只能永远把艰辛的劳动看作是生命的必要;即使没有收获的指望,也心平气静地继续耕种。

        ——路遥   (1992年春)

《平凡的世界》讲述的是1975至1985年间的事情。双水村的人们操持着日复一日的琐碎日子,很多时候他们理解时光流逝的重要参照物为两样:自然景色的变化、大广播里通知的“大事情”。雪花飘洒又融化、杏树开出白粉粉的花、柳树抽绿丝、空气中混杂着青草芽和泥土的味道、“蛮蛮草”嚼在嘴巴里又麻又辣、枣由翠绿变玛瑙红,奇妙的自然使四季循环变得可触可感可闻可尝。村头的大广播时不时让人们从操劳的日常里匀出一些情绪,来悲怆、无助或者欢欣鼓舞:周总理去世、毛主席离世、“四人帮”被抓、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改革开放……双水村的几次集体活动,让广播里的“大事件”与双水村的村民生活发生了关联。

“上面放,下面望,中间有些顶门杠!”: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行

村里能人孙少安,曾尝试着“为社员扩大自留地”、组织队员拟农业作业组“生产合同”,却一再受到批判。县革委会副主任田褔军因为解散柳岔公社劳教队、理解农民为维持生存而采取新举措等问题,引起县革委会主任冯世宽、区革委会主任苗凯的不满。

尝试改革的田福军

直至1979年,经历数次人事调动的田福军,回到黄原出任地区行署专员,地区农村搞生产责任制才正式起步。尽管孙少安们抓住机会突破各种限制,黄原区发展农业责任制的的情况仍然参差不齐。路遥笔下双水村联产承包推行的故事里,省委书记陈伯年、区行署专员田福军、双水村大队第一生产队队长孙少安,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却也有各自的难处。

全国范围来看,从“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人民公社制度到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行过程,同样困难重重。十一届三中全会虽恢复了农业生产责任制,但只允许“包工到作业组”,严禁“分田单干和包产到户”。安徽率先突破禁区,实行包括包产到户的生产责任制,却也不断受到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种质疑。

1980年主政安徽、支持包产到户的万里调任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国务院副总理兼国家农委主任,以及邓小平的明确表态,中央关于包产到户的支持态度才日益明确,1983年1月,中共中央一号文件全面肯定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联产承包责任制才得以突破限制,逐渐取代“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人民公社制度,“集体”开始解散。

《平凡的世界》电视剧的改编,凸显了人民公社发展到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历史必然性,田福军、孙少安显得更有底气。剧中田福军最常说的台词是:要让全县人民吃上白面馍。孙少安则一再咬牙发愿不再让家人过这样的烂包光景。不同身份、处境、知识水平的人,尽力理解所处的大时代,也理解着自己的命运。

氏族与阶级:日常交往中的亲疏关系

外在制度安排的转变外,乡村社会自有的特点是规范农民日常行为的另一股重要力量。两场暴力事件的发生及解决,集中展示了集体化的大时代,与双水村作为传统自然村落间的张力。

孙玉亭与寡妇王彩娥的桃色事件,引发了双水村的一场大规模暴力冲突。王彩娥亡夫金俊斌的金家户族、王彩娥的娘家王姓一族、孙玉亭的孙家,甚至是想置身事外的村支书田福堂的田姓家族也未能幸免,在这场几乎没有旁观者的大混战中,即便是平日有嫌隙的人家,也自觉与同宗同族人站同一阵营。最终公社武装队作为外部力量,以“枪声”暂时平息了村落内各氏族间的武斗。

在另一个事件中,各有嫌隙的村内各氏族则自发结成同盟。严重旱灾的时期,东拉河上游的下山村、石圪节村和罐子村,借地理优势,筑坝拦截了上游的水。饱受缺水之苦的双水村居民迅速达成共识,金家、田家以及各杂姓人家异常团结,一齐参与到偷砸别村水坝的行动。

即便是集体化时代,家庭仍然是双水村农民最基本的生活单位,未分家的父兄姐妹一起应付日常生活的柴米油盐。氏族,有些情况下则是扩大了的家庭,它首先是亲缘关系,同姓人大多可以追溯到有亲缘关系的先人;也是地缘关系,比如双水村的田姓人家多集中于田家圪崂,金家则分布于哭咽河畔的金家湾。氏族以亲缘、空间为基础,形成的无形的共同体,实际上还基于共同的利益诉求。比如在联产承包责任制推行后划分责任组,农民往往愿意和同族同姓人一组。至于以村为单位与外村发生冲突时,村落则成为扩大了的家庭与氏族,同一个诉求让各族人不遗余力、齐心协力。农民们可以用最严厉的话语批判台上受批判的“阶级敌人”,但台下漫长的日常交往中,阶级成分并不会优于氏族关系,成为影响农民建立亲疏关系的主要因素。即便阶级话语常挂嘴边,实际的日常交往中,并非“贫农”聚堆、排挤“地主”或“富农”。张乐天在关于人民公社制度的研究中,尤其分析了农民“场面下的观念”与“场面上理直气壮的言行”之间的微妙关系。双水村最革命的孙玉亭也会感慨:“革命是革命,亲人是亲人”。

爱情与阶级

爱情,日常交往中美妙的形式,它勇敢、无畏,在平凡的世界里,却也常以户籍、阶级和阶层等其他因素被“精打细算”。

村支书田福堂一对儿女的婚姻让他心神不宁。他坚决反对女儿润叶与孙少安交往,并不是嫌弃孙家贫困的家境,他的反对主要基于两人不同的城乡身份:孙少安是农民,而润叶是吃公家饭的教师。县革委会副主任李登云的儿子李向前,因为“职位过高”似乎也并不是田福堂的最佳女婿人选,他对弟媳徐爱云说:“最好给润叶寻个一般干部家庭,最好不要高出县上的部局长家庭!”他为女儿设想的理想对象并没有出现,儿子润生的爱情又继而成为他的最大心病。润生挑选的对象郝红梅,几乎集中了所有田福堂不能接受的因素:死了丈夫的寡妇、带着孩子、地主家庭出身。父子二人为此起了争执,润生出走、田福堂卧病。

长辈们从阶级、阶层、户籍等因素出发,为儿女们积极设想理想的结合方式,年轻人们则以情感为基点,积极尝试突破“门当户对”的限制。润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教师身份和孙少安的农民身份,可能会成为俩人关系发展阻力,电视剧里她说了一句颇为天真却也略无奈的台词,“大不了我教他刷牙”,这是她的努力。

田晓霞与孙少平

较之润叶的执拗与天真,田晓霞对于她和孙少平之间的爱情理解得更深刻,电视剧里安排了一场她和爸爸田福军之间关于爱情的交流,她这样理解自己和孙少平的关系,“孙少平宁愿与郝红梅这样的女生亲近,因为他们家庭条件相当,或者选择侯玉英这样,虽然是城里人,但身体有残疾的女生”。电视剧的这段改编或许源于原著中,田晓霞看望从事体力劳动的孙少平时,留下的“不必见怪,不必见外”的小纸条。聪慧的晓霞理解自己的爱人,也坦诚面对这段感情遭遇的现实困境,即两人之间社会阶层、物质条件的差异,在孙少平心中产生的焦虑。

户籍制度、阶级、阶层,在各段爱情故事中成为阻力或助力。孙少安娶了勤劳善良的农村姑娘秀莲做婆姨,二人同甘共苦;润叶也终于接受干部子弟李向前、相濡以沫;润生迎娶郝红梅,带着孙子回家终于被田福堂接纳;田晓霞在一次抗洪报道中牺牲,最终没有赴古塔山的约定, 孙少平一次次捧读田晓霞记录了两人交往点滴的日记,像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这些青年男女,理解所处的时代,也努力理解自己的爱情和命运,挣脱与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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